第17章

咄苾神情平静,见他回身,便道:“世子,此地不宜久留。”

李建成回转了身子,微微抬眼,隐约看见不远处一片凌乱的火光。他笑了笑,转向卫玄一拱手道:“卫大人保重,建成告辞了!”说罢接过护卫手中的缰绳,干净利落地翻身上了马。

卫玄怔怔地看着那人马浩荡而去,正不明就里之际,身后忽然一人喝道:“什么人?”

他惊恐地回转身子,见是隋军守卫,方才定了定神道:“连本官也不认识了么?”

为首的侍卫长见状立即下了马,然而还未开口,却见一张薄薄的纸从卫玄手中的画卷里飘落了下拉。他眼疾手快地捡起展开,神色蓦地变得凝重了。

他本不是卫玄手下直属之人,此时看着卫玄慢慢道:“大人,此事……或许还需得上报代王知晓。”

卫玄心下已经感到不妙,他定神问道:“那纸上写的什么?”

侍卫长一字一句念道:“三日后攻城,劳烦大人早做准备。”

卫玄的心猛然一沉,当即跌坐在地。许久之后,他重重地叹息一声,摇摇头,心知自己此时是百口莫辩了。

终是明白,原来这才是李建成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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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李建成同咄苾已然远远地离开了长安城下,眼看着大营的灯火便在不远处,两人徐徐放慢了步子。

咄苾转过脸来,看着李建成。对方坐在马上,面容有些模糊,唯有月色勾勒的轮廓,却是显得面色愈发柔和。然而偏生穿着一身冷峻的劲装,柔和与冷峻的交错间,竟给人些许不真实之感。

下意识地将目光定在他的侧颈处,然而那痕迹是否还在,夜色之中却也究竟看不出了。

默然片刻,他低低问道:“建成……身子可好些?”

李建成似是并未听懂他言下之意,只平静笑道:“大哥说笑了,建成好歹也是习武之人,几日小病又怎会还没好全?”

“那便好。”咄苾点了点头,脑中有无数想问的话,然而叹息一声,却终究只是扯开话题道,“建成,我虽按你所言行事,心内却不解,为何方才不一刀杀了那老贼,反而放他一条生路?”

“大哥有所不知,”李建成闻言挑唇笑了笑,仍是看着前方道,“镇守长安的三名大将,刑部尚书领京兆内史卫玄、左翊卫将军殷世师、京兆郡承骨仪,此三人我早年在洛阳时具有所耳闻。三人之中,其余二人可称忠义,唯那卫玄则是明哲保身之辈。故三人虽同在长安围观,实则殷世师、骨仪底下同卫玄多有间隙。三人所统人马,也是各为其政。故方才若直接杀了卫玄,反而容易激得他手下人马同仇敌忾,如此情形对我军而言实为不利。”言及此,他忽然顿住。

然而咄苾却已然明白了,他接口道:“故建成方才有意让人看见他同你暗中相交之事,如此,卫玄字不会承认,然而事实确凿却又不容抵赖。如此……城中人马,必会大乱。”

李建成点点头道:“加上那信中的一纸里应外合的书信,区区几行字,事便济矣。”

咄苾闻言微微怔了怔,方才道:“建成当真心思缜密。”

“非我如何,不过人总有弱点罢了。”李建成摇了摇头,慢慢道,“那卫玄视字画如命,便于此。”

咄苾默然片刻,忽然问道:“那么建成,你可有弱点?”

李建成闻言轻轻笑了,不置可否,只道:“既然是人,又怎会没有弱点?”然而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咄苾定定地看着他,心内愈发觉得,面前这人,自己或许当真不曾真正看懂过。

这世上,可有人能真正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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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三更,李渊接到李建成快马送来的书信,信中简略地叙述了发生之事,只道长安城中许有动荡,明日一早不妨挥师攻城。

李世民看罢信后,见李渊的面色之中仍有几分迟疑,便当即上前道:“父亲,既然大哥奇计已成,我们万万不能遗误了时机!”

李渊道:“建成此策虽妙,然而他又如何能笃定,城中几股势力必会起冲突?如若失算,只怕冒然攻城,却恐中了敌人圈套。”

“父亲!”李世民道,“以大哥之性,若非十分笃定,是断然不会出此提议的。父亲若不放心,明日便让世民前去一试!”

李渊沉吟片刻,终究叹道:“便依你之言。”

次日天方明,李世民便带三万人马强行攻城。果不其然,隋军草草出兵抵抗了一阵,便死守不出。心知李建成的离间之策应是起了作用,李世民一面攻城,一面遣人往李渊处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