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这些东西统统计入了内务司的帐里,将五分之二的资产记在瑾叔名下,五分之一记在迁易名下,剩下的均匀分给了宫里众人。当然这一番行动我是暗自进行,就连迁易都不知道。
之后,我又去见了见关尚翊,向他拜托了一些事,然后将自己的几幅画,连带着我惯用的画具都送给了他。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迁易送给关尚翊的时候,迁易哭得撕心裂肺的,好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我拍了拍他的头,告诉他去了关修缘那里要听话,别再说话不经过大脑了,然后就背过身去,进了内殿,关上了大门。
迁易走后,瑾叔站在门口,微微皱着眉看着我,“我怎么觉得,你小子跟在安排后事似的?”
我嘲笑他,“去,我像会自杀的人么?”
自从杜若被封为皇后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但是我还是抽出时间来写了一封信,让瑾叔帮我带去交给他。
瑾叔去了,应该就不会回来了。因为我拜托杜若给瑾叔在椒房殿里找一个总管的位子。杜若是个善良的人,况且跟瑾叔关系那么好,一定不会出差错。
那一天的夜晚,我遣退了所有的下人,独自一人对着空荡荡的宫殿。碧绿的纱帘在幽蓝的月光中轻柔曼舞,空灵的水声好似一直能流淌到永恒中去。
我最后一次看了看这华美的宫殿,这个我生活了三年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似乎存留着那么多的回忆,让人不忍割舍。
我对着它们一一道别,然后挥手碰落帘幕边的烛台。跳跃的烈焰刺痛了我的瞳孔,那样明丽的色彩,那样炙热的温度,怪不得飞蛾即使灰飞烟灭,也要不顾一切地扑向它。
我想,这就是结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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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晏崇顺帝十年四月,紫寰园扶摇殿走水,贤公子杨钧天薨于火灾之中。崇顺帝悲恸万分,以正宫之礼厚葬其衣冠。
这条消息以皇榜的形式传遍全晏国的时候,我已经被飘渺宫的人护送到了巫谢族。此时的巫谢族已经重新繁荣起来,村落在大山里蔓延,人丁也逐渐兴旺。老族长年纪已经太大了,他们选出了新的族长,每日在山坡上开垦田地,在草原上放牧牛羊。
对于我的到来他们倒是十分开心,每天天人天人的叫我。不管我怎么说,他们都不肯改口,到后来我也就放弃了,随他们叫去。
我一个人住在离巫谢村隔着一条小溪的一间茅草屋里。窗前开了一树的茶花,粉嫩的颜色看起来柔软而精致,淡淡的香气粘连在衣袖之间。偶尔村子里的小孩子们会来找我玩,我教他们打篮球,跟他们一起在草地上打滚,看着头顶游移而过的流云,变换着稀奇古怪的形状。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有时候却还是会从梦中惊醒,脸上挂满泪痕。我相信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过去,总有一天我会等到天狗食月。现在的我,只为了这一个目的而活,不再依靠任何人,不再爱上任何人。只为了我自己一人而活。
即使真的等不到,如果能这样,每天出门种种菜,坐在溪边钓钓鱼,看看天上的流云,无喜无悲地走下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到最后,每个人都是孑然一身的。就算有爱人陪在身边,走向生命尽头的,还是只能有自己。
我已经什么也不怕了。
一年后,还是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波澜。那一日,朱染带着一些侍从在草原上游猎,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巫谢族附近。也不知道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竟然突然决定来看一看这个曾经被晏祈两国的战争夹在中间苦不堪言的部落。
于是我和朱染再一次相遇了。他仍然是锦衣貂帽,高高地骑在白马上,俊采无双的样子。
他看见我,吃了一惊,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邀请他到我屋里坐了坐,路上他一直盯着我看,好像我是外星人似的。
我给他倒了杯茶,笑着说,“干嘛老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他连忙收回视线,一向冷峻的面上,竟微微现出几分窘迫,“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你对晏国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通。”我啧啧地摇摇头,“还在惦记着侵略我们国家呢?”
“原本要打下晏国,也是为了圆我父王一个心愿。不过现在他已经走了,我对于战争,并不十分热衷。”
我喝了一口热茶,问他,“你父王是不是也爱上杜谦了?”
他有点惊讶,“你如何得知?”
“猜得。”飞将军传里写过,杜谦曾经被祈国先皇俘虏,但是竟然奇迹般的生还了。我想杜家的人似乎都是万人迷的体制,就瞎猜了一番,没想到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