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他转身去了另一方的渡口,我又低下头仔细看了看那玉佩。看来这一趟赏梅是来对了。
杜若此时忽然低声说了句,“才人,这样好么?”
我转头看他,他少有主动开口的时候,令我有些惊讶。
“陛下最讨厌后宫结党营私的,尤其贵公子那边……”他犹豫着,似乎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这么说。
看着他那平凡但令人舒适的眉眼,我竟有了几分安慰的感觉。他是从一开始就认识我的,而且一直都很帮我,虽然我仍然不确定小皇帝把他派到我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我想,我是可以把他当朋友的。
我拍拍他肩膀,“放心,我心里有数。”
小皇帝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自然明白,可是我必须要活下来,问枫也不应该就这么白白的死了。既然现在掌权的是皇亚父,这权利便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被撼动的。我现在只是个才人,任谁都能轻而易举碾死我,我暂时避在贵公子的羽翼之下,一来可以保住自身,二来可以借机培养自己在这宫里的人脉关系。
至于小皇帝,我看不透他,他也并不对后宫的事十分上心,而且他也从不冷落欧阳琪。所以即便他知道我投靠贵公子,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坐着宫船漂过太液池并未结冰的水面,我刚刚踏上对岸的渡头,一点微凉落在我额头上。抬眼望天,雪却又悠悠荡荡地飘下来了。这世界的雪似乎比北京的要更加白皙干净,一片片的好像是云彩正一小块一小块地降落,四下一时又迷蒙起来。
我忽然不想马上就回去,刚才吃了挺多东西,也应该消化一下,不然又要长膘了。这么想着就信步沿着湖畔溜达。堤岸上的柳树已经失掉了叶子,但是万千枝条都被冰霜包裹住了,乍眼看去好像是用白银做的。雪花迎面扑来,细细密密的打湿了头发衣服。杜若在身边说着要我快些回去,我却找了片积了厚厚的雪的草地,一下子躺了上去,把身体摊开成一个大字。
杜若无语地看着我,“才人您这是干什么呢……”
“这叫印小人儿。”我闭着眼睛,感觉着雪花落在身体上,好像正在被埋葬的感觉,“等我起来了,地上就是一个大字。”
杜若愈发满头黑线,“才人,咱快回去吧。回头又要感冒了。”
“你以为我是你们那位弱不禁风的陛下啊?”我斜眼看他,“我原来住的地方到了冬天,比这儿可冷。”
杜若从来是拿我没办法的,只能干瞪眼干着急。
我睁开一只眼,“其实挺舒服的,真的,不信你试试。”
他摇头。
我啧了一声,“真的!你躺下试试呗!”
他迟疑着,走到我旁边小心翼翼地躺下,我歪着头看他,“手脚都张开,像我这样。”
“才人……你不冷么……”
“不觉得很舒服?”
“我只觉得冷……”
忽然我感觉到四下原本的宁静便一阵涟漪搅乱了,貌似有人正看着我们的感觉。我睁开眼坐起身来,却见不远处一座石桥上,正有一队人缓步走来。那是四名引路的宫侍,后面走着一个身穿青花蓝色华服的男人。
看这阵仗,貌似是个大人物啊?可是九位宾主和三位公子我都已经见过了,没见过这个人啊。
他应该是已经看到我了,因为那队伍下了桥,便径直往我们这边走来。我这会儿躲也躲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站起身来。
此时杜若也看到了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神色有些紧张。
“才人,那是魏王爷刘文绰!”他压低声音说。
刘文绰?熟悉的名字,我仔细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倏然记起瑾叔曾经给我讲过,先皇共有九子,其中皇亚父最疼爱的是由他抚养长大的第五子刘文绰,原本是想要辅佐他当皇帝的,谁想到先皇遗诏中却封了小皇帝,令得众人跌破眼镜。
按照大晏律例,在皇帝还未亲政时,如果小皇帝犯了什么错误,皇亚父是有资格废黜他,并拥戴另一位皇子即位的。也正因为如此小皇帝现在的处境其实很危险,一旦他犯了任何错误,皇亚父都可以以之为借口废掉他。
这么说这个刘文绰就是小皇帝的最大威胁了?
人已经只有十数步之遥,我得以从风雪中看清他的面孔。他眉眼间和小皇帝有几分相似,不过更为成熟英挺些,少了几分华美,多了几分刚毅。
“杜若?本王还说这些日子怎么没看见你,原来你在这儿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我们,眼睛一直盯在杜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