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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我服饰他洗漱更衣,送他上了朝,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留下来等他吃完饭,只带上杜若就回了扶摇殿。一路上我看着走在我身侧的杜若,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表情,可仍然是平淡淡的一片,无喜无悲的样子。
他还是没变啊,好像可以随意捏圆捏扁的样子……
小皇帝把他放到我身边,该不会是来监视我的吧?从此以后我生活中的言辞,大概得更加小心些。
回到主殿后,迁易看到我身后的人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来了,诚惶诚恐地向杜若行礼。杜若赶忙把他扶了起来,声音低柔,跟问枫还真有几分相似。
我心里蓦地升起几分亲切恍惚的感觉,好像是问枫又回来了一样。
“杜若,委屈你了。”我对他说。
他淡笑着摇头,“才人言重了。能伺候才人奴下心里是很高兴的。”
“行了,我知道伺候陛下跟伺候我那完全是两个等级。你放心,有机会我会想办法让你回去陛下身边当差的。”
“谢才人。”
我又把所有宫侍都召集过来,让他们见过杜若,之后又令迁易带着杜若去偏殿安顿。他说他不介意住问枫以前住过的屋子,我也就随他去住了。
省得留着一间空屋子,好像在祭奠谁似的,落人口实。
从那晚以后,小皇帝又开始隔三差五地来扶摇殿,或是召我去未央宫。而且他把杜若赐给了我这件事,似乎被众人解读成了我又重新得宠,于是以往疏淡了的殷勤又都重新开始升温。
这一回,我不再拒绝参与宾主们夫人们隔三差五的小聚,相反我每日都会去走访几个跟贵公子关系密切的宾主。文书司也是每日去报道,和御少们聊聊天,或是去御药司找段熙和喝茶。生活还真是忙碌起来,连画也没时间画了。
冬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前夜落下了鹿京今年的第一场雪。半夜的时候我忽然醒过来,听到窗外有一种十分宁静的沙沙声,不像是雨,比雨轻盈许多,扑朔朔落在窗纸上。我披衣下床推开了窗户,一阵凉透身心的夜风便夹着雪花扑在面上,月下雪花纷纷扬扬,漫天漫地,好像天地间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没有被笼罩其中。
第二天一早,整个紫寰园已经换了模样。这位极尽奢华的宫廷丽人似乎终于褪去了浓重的铅华,满身的雕饰,换上一袭冰雪纱衣。不论是天还是地都是一片荼白,所有色彩都被简化了,好像世界从来没有这么干净,这么安静过。
今天九宾主中的昭仪卫永年,昭缘俞邈,修仪许正卿,还有修容段子默四人说好要在太液湖上的怀月洲赏梅。由于前些日子昭仪做寿的时候我画了一幅画送给他,他很喜欢,最近相互之间走动也比较频繁,便连我也一起叫上了。
我披上貂皮披风,捧着手炉出门。杜若跟在我身后。怀月洲是太液池偏北面的一座小岛,岛的形状有些像弯弯的月亮,上面种了许多梅花树。说来也怪,这梅花好像是跟大雪约好了似的,雪踩一下来,花就开了。
聚会的地点在怀月山顶上的揽星阁,那是一座八角形的楼阁,每个角上都挂着铜铃,风一吹便如天乐演奏一般。我进去的时候,除了昭仪外另外三位宾主已经到了。
“钧天来晚了,请宾主们赎罪。”我笑着走进去。
厅里烧了好几个火盆,倒是挺暖和的,而且他们的大圆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正中还有个类似火锅的东西,热腾腾的冒着烟气。
卫永年比我还小上两岁,五官小巧精致,看着像个小姑娘似的秀气。但是被一身绫罗绸缎一堆砌,加上他眼里不符合年龄的深沉,看上去还是很有几分庄严的。他是宾主中身份最高的了,其次是昭容,可惜昭容跟卫昭仪的关系比较微妙,所以没有参与这次聚会。
卫永年笑着说,“既然晚了,就罚酒三杯吧?”
另外三位宾主也笑,非要让我先干了三杯酒。我假意推脱,最后还是一仰头一杯地把三杯给喝了。酒是上好的万年春,十分暖胃,但是猛地喝三杯还真有点儿上头。
我们五人一边吃着一边随意闲聊。从他们的闲聊中我也偶尔能得到一些信息。比如皇亚父其实很不喜欢惠公子,但碍于连太尉在朝中的地位也不好说什么。贵公子这边的人主要就是我见到的这四人了,九宾之中的另外五人都多多少少更偏向于惠公子那一方。除了惠公子和贵公子明里暗里的较量,这些宾主之间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
且不说这两个阵营,就这四人中也不是全然的和睦。卫永年自然是四人中最得宠的,但是昭缘俞邈据说擅长舞剑,也很得小皇帝喜欢,所以两人之间也偶尔会有摩擦。但因为大家都是贵公子的人,即便有些疙瘩,也是随结随解。修仪许正卿最近很得贵公子器重,这令卫永年稍稍有些不满,而段子默则趁机想要挑拨许正卿和卫永年的关系,所以总在明里暗里的恭维许正卿有多么受贵公子的喜欢。
“我听说修仪最近又帮贵公子调制了一瓶玫瑰露?修仪真是好本事啊。”段子默淡淡地夸了这么一句。
许正卿也不是傻子,赶紧回答,“毕竟在制香司呆了那么些日子,也就会这点东西了。在座谁想要的话,我也帮你们调一些。”
“呵呵,那敢情好,上次你给我那瓶百花膏我就很喜欢。”卫永年向后靠坐在椅子上,慢慢说着,“想必贵公子都喜欢的东西,一定比那百花膏更妙。”
“其实玫瑰露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只是贵公子比较喜欢那个味道。”
听着他们三个讨论这种类似的话题能讨论一个多小时,我心里其实是要多烦有多烦。但是我还是笑着听着,偶尔插进去一两句嘴。我不敢说太多,怕一不小心帮了这个损了那个。
“要说本事,我说杨才人才最有本事。”没想到这许正卿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就把话锋往我身上带,“他那一手画画得,连关美人都被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