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红药的脚步一顿。我随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到长长的宫墙一侧出现一道小巧的门,不知从哪里长出的藤蔓缠绕在白色门柱上,葱茏的绿色几乎将门扉上那块小匾遮盖住了。匾上绿叶簇拥中有“永巷”二字,伴随着叶片漫不经心的摇晃,看起来也似乎在随之改变形状一般。
小门后面是一道长长的巷子,明显不如外面被宫墙夹出的长路那样宽敞,但是也不算狭窄。巷子的一面是缺少色彩的石墙,上面蜿蜒着一些碧绿的藤蔓,另一面是一长排的房屋,每座屋子的檐角下面都挂着一只铜铃,一长排的铜铃随着清风的捉弄零丁作响,轻盈的铃声伴着渐次摇曳的景象,另巷子显得格外幽长。
红药迈步而入,此时我才发现,房子不止一排。从刚进门的地方左转的话,可以通往后面的很多排房屋。所有小屋都是一个样子,挂着相同的铃铛。
巷子靠墙的地方摆放着盛满水的水缸,寂静地倒映着天上无心游弋而过的流云。还有一些衣架,上面晾晒着许多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衣服,或鲜艳或素净的布料跳舞一样被飘摆着。
巷子里虽然安静,但是其实有很多三三两两的人。有些正在木盆前洗衣服,有些正在往桶里加水,有些正坐在小屋前的阑干上聊天。
这些都是男人么…怎么都这么文静啊…男人住的地方怎么可能这么干净整洁?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而且…怎么都一个个长得这么帅?不对……很多人不能用帅来形容……应该说……好看?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皇帝的后宫?不对……我记得在中国古代,永巷好像是宫女和低级别的嫔妃什么的住的地方啊……
那这里住的,是不是都是普通的侍者和不受宠的……妃子?
小皇帝怎么直接就把我给发配到“冷宫”来了?
心里忽然一阵不舒服。
我一踏进巷子,便有很多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看过来。这么多的视线一下子集中过来,令得我有些手足无措。
“这第一巷是八十一位御少居住的地方,后几排是我们宫侍的居所。”红药边走边说。我只好在扎人的视线里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往前走。
“虽然还没有正式听封,不过既然你已经被陛下宠幸过,至少能位列御少,所以在你被册封之前就先居住在这里。”他一说宠幸这个词,我立马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加上四面八方射来的顿时敌意了许多的视线,着实是鸭梨山大…
红药却完全不管,继续说着,“永巷的规矩是每日卯时起身,五刻点卯,辰时早膳,辰时五刻寻常御少会到各自任职的司报道,不过你还没有被册封,所以我会让人在从辰时五刻到午时这段时间教你宫中规矩。午时午膳,下午未时仍然是学习规矩,申时你可以做一些自己的事,不过不可以出永巷。晚膳是在酉时,戌时和其他所有人到巷外听训,如果陛下要召见的话,也是在那个时辰,亥时五刻熄烛。有什么不明白得地方么?”
他这一通说下来我几乎没记住几句,但是此刻四下气氛非常压抑,我也不敢问,只好硬着头皮答,“没有……”
“很好。”他忽然停下步子,我差一点就撞到他身上了,还好刹得够快……
长长的巷子终于到了尽头。最后的一间屋子,和前面几间一样的外观,朴素的瓦顶,摇晃的铜铃,朱漆柱上和栏杆上的颜色稍微有些剥落,门上上了锁,台阶上布满了青苔,看起来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他从腰间一排钥匙里取出一把,将门锁打开。吱呀的刺耳声响,雕刻着竹叶图案的木门被推开,一股浓重的被尘封的味道扑面而来,我一时没忍住,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听到四周几声窃笑,我捂着鼻子抬起头,却见红药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我,眼神里几分嫌弃。
靠……打喷嚏都不行啊?
但是红药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指了指屋内,“你可以进去了。明早我会让教你规矩的宫侍来接你。”
他一副要离开的样子,我赶紧问了句,“那个……杜若什么时候回来?”
他回头,眼神有些轻蔑地瞟了我一眼,“杜若身为陛下身边的侍者,怎么能来侍候一个御少?”
说完,他就走了。
我被撩在原处,感觉自己又被扇了个大嘴巴似的……
我怎么感觉我的地位越来越低了……敢情我在这宫里的位置连杜若这个宫侍都不如啊……
四下看看,那些不太友善的视线已经各自转开了,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只有我一个无所适从。我晃悠两下,只好进屋去看看自己暂时的居所。
一个外间,一个睡觉的里间,空间虽然不大,不过一个人生活的话总是够了。虽然不似我在北川居住的那间屋子那么奢华,不过也不算寒酸。
不过,桌上地上很多灰尘哪…到底是有多久没住过人了?
这屋子以前是谁住的?为什么空了?
忽然想到红药刚才说的,很多人死在了宫里,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四下阴风阵阵的……
希望这屋子以前的主人没有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