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美容眼望车子在灯火通明的路上走着,像打开一帘又一帘泛黄的幽梦。夜色凉薄,郑美容心头亦觉得凉薄,不知不觉说:“秦浓,该放下就放下吧。这么多年了,不是谁离了谁就过不下去。”
秦浓靠在她肩上,轻声道,郑姐,你不明白,一个人,太寂寞了。
“李今再怎么混账,养着他也有个玩头。”秦浓说,“我每天一个人回到家,上海那么大,家也那么大,可就我一个人。好没意思。”
李今自他哥哥病后,就和秦浓分了手。对外给出的消息,是他息影退圈。
他只是个二流明星,他的淡出对秦浓来说,只是个不咸不淡的花边新闻。秦浓什么反应也没有,戏照拍,日子照样过。
繁华背后的寂寞,人前如何开口。郑美容想,秦浓大约也只在她面前,才会这样坦白地露出颓意。
郑美容忽然心头一热:“要不你搬来南京住吧,跟我一起,带着孩子你也不孤单。”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大合适,只怕秦浓要把这句话听出言外之意,会以为她在骗她来合并。
郑美容已经做好了秦浓怼她的准备。
而秦浓支起身子,转脸来看她,眼里有些怨气,又有些泪意。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人要了?”
郑美容心里好笑,可看她泪光楚楚的一张脸,突然也觉得动情。她脑中一瞬间思考了和秦浓同圌居的可能性,倒也没什么不好。
秦浓是太孤单了,她也一样。
郑美容抿着唇,半天又说了一遍:“真的,你来南京吧。”
秦浓乜斜着醉眼,看她半天,“我搬来南京,你养我吗?”
郑美容爽快地笑了:“养圌不圌起吗?我保证把你养胖。”
秦浓推开她,蜷在窗户角里,不说话了。
这之后的半个月,秦浓没再搭理郑美容,然而鬼使神差地总往南京跑。郑美容听说她来,当然三四次叫她吃饭,她也都让助理推了。
她觉得自己可笑,她为李念活了半辈子,什么男人也见过了,后来有了李今,她才算是有了一点定性。
李今不在了,她又放飞自我了。她一直以为后面一生差不多就这样过了,反正美也美过,红也红过,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以后的人生可以随便糟蹋了。
郑美容于她而言,又算什么呢?
她居然也会觉得对不起她,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对不起谁,只有别人占她的便宜,她赏赐他们,可郑美容不怎么稀罕她的赏赐。
她后悔在车上和郑美容说那些话,显得自己窘迫又可怜,更难堪的是,她突然发现郑美容似乎什么地方都让她合意。
她们过去很少接触,她也只以为她是个活得粗糙的男人婆。
这个男人婆却比她活得通透。
她是个看不破的人,所以羡慕别人活得通透,一直追逐着那种人,是的,她现在天天都想见郑美容,跟她一聊天就觉得人生又有盼头了。
她喜欢她,喜欢她万事都拿得起也放得下,像个低年级的学圌妹憧憬学圌姐。郑美容说要她留在南京,那一刻她心里简直像是被求婚一样地激动。
算什么呢?
她为了赌气,勾引她,不爽她凭什么也被男人追逐和喜爱。怎么现在倒像要把自己赔进去了。
助理又过来,“郑总说晚上在紫峰请你。”
“不去,”秦浓说,“就说我忙,改天回请她。”
“郑总说餐厅定下了,包场请你跟她两个人打牌。”
两个人打什么牌,吊张的麻将还是扑克争上游?秦浓笑着丢了烟,“不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