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越回转深黑的眸子,去看郑美容,郑美容慌忙擦掉脸上的泪痕,已经迟了。
“他在哪?”钟越问。
“病房里。”
“我要见他。”
他们都怕钟越做傻事,先把他身上搜了一遍,钟越一动不动,由着他们掏来翻去。护士医生给钟越换了衣服,陪着进了重症监护室。
世安在门口递给钟越一个小盒子:“李总想给你的,你拿着吧。”又说,“他原本打算请假休养,是我们疏忽,耽误了他。”
钟越并不细看,冷淡地抓过盒子,低头进了病房。
他在李念床边坐下来,一言不发,整整一夜,既不哭也不闹,像个漂亮的人偶坐在那里,脸上没有血色,也没有表情。
外面三个人寸步不敢离,轮换着站在病房门口。他们都在想,李念这么闹腾的人,平时嘴巴真够毒,做事又下流,贱出汁的一个人——都说祸害遗千年,怎么会要死。就看在他平时没德行的份上,还不能让他多活几年吗?
哪怕看在钟越一片痴心的份上呢!李念欠了钟越一辈子的情,怎么就敢去死了,真恨得人落下泪来。
第86章 幽光
天色放亮,三个人都觉得疲劳极了,又不放心让助理守着,依然红着眼睛轮流站在重症室门口。
钟越还是不动,也不说话,和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的李念没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在想,这可能是看看李念的最后时间了,想着更觉得心酸,他们挣了许多钱,可是钱又有什么用?
世安怕郑美容太过自责,只说“你先回南京,公司不能一个人都没有。你带小马回去,我在这里陪着。”
郑美容心力交瘁,无声点头。
他们在这里交接,又低声商量李念的后事怎么办,要不要通知他的父母。郑美容知道李念父母在上海,也知道他跟家里关系很差,一时又犹豫起来。李念父母若通情达理还好,若不通人事,再大吵大闹,到时候更难看。
但总不能说人死了连父母也不知会一声。
这边说着,娄主任揉着眼睛过来:“我以为你们在会客室,你们也一夜没休息?”
世安叹息道:“出这样事情,哪里还睡得着,能陪一时是一时罢。”
娄主任也挺难过:“其实他分化还好,癌细胞都在一侧,扩散不严重,吐血是因为肝素太低——如果是早一点送来,可以考虑肝脏移植。但是现在太晚了,根本等不及。我们昨天夜里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移植库,配型对不上,他要是有亲属呢,还能考虑捐献,关键现在一个家人都不在……”娄主任皱起眉头:“真的一个亲属都没有?母系父系都可以,至少来看看能不能配上。”
他话音未落,三个人眼睛都亮了,钟越风一样从病房里冲出来:“我不行吗?我的肝给他!”
世安和白杨都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觉得钟越什么地方变了,一时也来不及细想,都说“我们都可以,能不能考虑我们?”
娄主任被钟越扯得歪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几个有钱人居然现场就要捐肝,也是感动。然而他依然摇头:“有规定的,活体器官移植只能是亲属和夫妻。”
大家都怔住,娄主任踌躇了一下,含蓄地说:“所以我说早送院,早送,可以转去国外,去管得松的地方。再者,你们又不缺钱,肝脏这个东西,想想办法……总可以弄到。”他吞吞吐吐,又立刻自己打断,“反正这个渠道我们是不可能提供,你们自己想想办法,要尽快。”
钟越立刻追着问:“你是说从黑市买器官?”
娄主任拼命摆手:“我没有,我没有这样说。你们千万不能这样想——这个真的责任太大了我们不能这样做的。”
郑美容知道他是怕担责任,确实这种事情也是犯罪。关键黑市买来的肝就一定能救李念吗?她也攀住娄主任的手:“不是亲属就一定不可以?娄主任你放心,只要我们能匹配上,手续方面我们想办法,保证保守秘密,绝不说出去。”
娄主任十分为难,把他们四人看了又看:“你们要是真下定决心,就来检查一下能不能配上,但是千万不能声张。我真的是看你们救人心切,我们也想救活李总,这都是冒着很大风险。”
娄主任说的都是实话,风险是双重的,一来法律规定如此,二来,没有亲缘关系的移植,成活概率十分渺茫。他也是看在钟越一行悲痛不已,心中实在万分同情。
为医者,条条框框都是其次,济世活人才是要务。娄主任横下心,也不管后面多严重的后果了,了不起他离开华山医院。
他怕钟越再问下去,给护士听到了不好,点点头走了。这里钟越抓着金世安:“我要去,我一定可以配上。”
世安看看他们三人,“美容不要去了,你孤儿寡母的受不起这个罪,我和钟越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