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她被自己的玉手捏着眼睛,真是个美貌的狐狸。
姜睿昀默然地在她身后坐下,看她在镜子前面扭来转去:“我好像瘦了,肋骨出来了,刚才摄影师也说腰上这条线不好看。”
女明星都是这样,再有多少影后视后的桂冠加身,说到底还是以色事人,一旦容颜凋谢,哪管你过去是多么绝色,一旦老了,丑了,恶评和讥嘲就会蜂拥而来。好像过去的美艳不是光荣,而仅仅只是为了衬托今日老去的耻辱。
她们活得艰辛。每天都如临大敌地和每一条皱纹针锋相对,怕瘦又怕胖,胸唯恐不大,臀唯恐不翘,腰唯恐不细,肤唯恐不白。
在杂志访谈里,秦浓却要优雅地说,“美由心生,不怕老去。”
天大的笑话。
观众们都认为女神应当永远不老,她们得天所授,应当永驻芳龄。而只有圈内人明白,这些艳丽的花朵,每日经受着聚光灯的暴晒,化妆品的侵蚀,勾心斗角,劳心费力。她们只会比平常人老得更快。
从来芳华只一瞬。
娱乐圈靠千娇百媚的女性撑起一片天,可对女性又格外刻薄——男星出头难,可是一旦出头,就好过许多。女星们却永远地挣扎在求美的地狱里,人们愿见娇颜,不肯见白头。
女明星们为艳压群芳,不得不厚布浓妆,还要加上后期描摹,更要打针、吃药、照激光,朝脸上埋各种线,打钉动骨,开刀拆筋,把自己折腾得鼻青脸肿,宛如一次次地打回娘胎重练。可是再美的脸蛋,上了镜头,就变了形,灯光一照,所有细微的不完美都原形毕露。台下看去再怎样倾国倾城,镜头里硬照出来,不过如此而已。
这是个不见血的白骨场,吸着浮华人的血,旧的去了,新的还会再来。
秦浓在这样的脂粉硝烟里雄踞一方,别人并不会知道她本真是有多美,也不会知道她为了维护这一点胜过别人的美,是怎样苛待自己。
别人只会随便看着她的照片,看她的电视电影,看腻了还觉得自己也不比秦浓差到哪去。
这原本是个残酷的圈子,大多数人活得可悲,秦浓也并不例外。
姜睿昀没有心情怜悯她,谁不会老?秦浓显然也不需要他的怜悯。
“你想上张惠通的戏,你问过我没有。”
秦浓把绵纸放在卸妆油的喷嘴下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眼睛还不肯放松地盯着自己的腰。
“我正在问你。”姜睿昀平静地答她。
秦浓转过脸来,向他嫣然一笑,“你是比李今合适,可那是安龙的戏。”
她的假睫毛被除掉了,眼影也擦了一半,这样的残妆,放在别的女人脸上,大概会显得仓皇而破败,而她实在美艳,顶着这样的脸,依然销魂蚀骨地美。
秦浓拿过浸满油液的卸妆棉,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卸妆,“睿昀,李今是我的男朋友,我真的好为难——你们俩,我让谁上都不好。”
只有美极了的妖妇,才有胆量这样在男人面前卸妆,也只有美极了的妖妇,才敢在男人面前表现出这样绿茶的为难。
姜睿昀有时真佩服她的坦荡。
“你清楚李今是什么人,他刚上过臧援朝的电影,再接张惠通的戏,那他真的要红透了。”
姜睿昀漫不经心地说。
秦浓扑哧一笑,“可我更怕你接了这部戏,心就不在我这儿了。”
“我的心什么时候在你这里过。”
——话说得真无情。秦浓妩媚地横了他一眼,她偏偏就喜欢他这个日天日地的脾气。
和那个人真的很像。
姜睿昀皱皱眉头,“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
“要是我不肯给呢?”
“那我就自己去试镜,也许张惠通会和臧援朝一样,觉得李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