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白杨被他紧拥到窒息。

“……小钟,我要被你勒死了。”

钟越依然不松手,用力抱着他。钟越黑了,瘦了,但是依然帅得惊天动地。只能说肤色是衡量真美人的试金石,长得好看不分黑皮白皮,钟越就是黑成非洲人,白杨相信他也还是那么帅。

上了车钟越还一直拉着白杨的手。

白杨被他搞得毛骨悚然,说好的你喜欢念哥喜欢得想哭呢?钟越拍个戏回来怎么就发展出连体婴模式了。

钟越的脸上仍然带着病容。

“白杨,我很想你。”

他是发自肺腑,臧援朝的戏已经把他压榨到濒临崩溃,几个月来他都被黑暗笼罩,李念也不能给他什么安慰。

见到白杨,他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

白杨唯唯诺诺地点头,是的,我也想你,但是没你这么夸张。

小钟大概是累坏了,白杨想,李念怎么不陪着他,跑哪儿去了。

李念正在金世安家里拜读他的剧本。

“……真是你写的?”

世安摇摇头,“单老帮我润色了许多,并不是我的功劳。”

李念感慨,“你可以的,我不在南京几个月,你连单启慈都请动了,我当时拿一千万请他,面都没见上。”

说到底,这个圈子里除了功名利禄,还是有真心渴望艺术的人存在——他们愿意等,不愿意敷衍。

“这个本子得找个大导来拍,不能浪费,好导演能把这个片子拍得名利双收。”

世安看他神色:“你有主意?”

“有,我想请张惠通来拍。”

张惠通是和臧援朝齐名的宗师。两人同行同岁,各负盛名,颇有些一时瑜亮的意思。臧援朝在国内口碑甚誉,票房更是横行霸道,张惠通则擅长细腻的文艺作品,极有美名。

两个人都是慢工出细活的类型。

“他去年虽然在天龙奖上败给臧援朝,但是绝对不比臧援朝逼格低。”李念踌躇满志,“就是有一点,他的票房不如臧援朝稳定,好的时候跟吃了药似的,不好的时候扑进下水道。”

张惠通的文艺片,有时曲高和寡,太过于阳春白雪,真拍到精深的地方,大家简直不懂这个大师到底想表达什么,总不能花几十块钱去电影院里表示自己不明觉厉吧。

世安沉吟,“可我看你这个样子,是铁了心要找张惠通。”

“你不懂,他虽然票房蹦极,但是名声却是永远不倒,没人敢说张惠通的片子是烂片,最多只能说看不懂。”李念兴奋地点上烟,“金狮金马他都拿过,老外特别吃他这一套,白杨要是能从他的片子里出来,以后就真是金母鸡了。过去我是没这个胆子请他,有你这个本子在,他和单启慈关系又好,保证能请得动。”

世安故意问他,“你不怕张惠通给你拍得血本无归。”

李念吐了个烟圈,淡淡笑了,“我说了大概你也不信,我在这个圈子这么久,也不全是为钱,我也是有追求的好吗?”

世安被他逗得大笑,“你掉进钱眼里的人,也跟我谈追求。”

李念支开话题,“可以的金董事长,真没看出你这么痴情,为了捧白杨亲身上阵写剧本,服气服气。你赶紧把名字定了,跟单启慈再商量一遍,这个事情要办就快,你弄好了,我立刻去找张惠通。”

李念走了,世安独在阳台上倚栏坐着。

已是深秋之末,夜深露重,只一轮明月盈盈在天,四边托着些云絮,犹如冰轮出海。

世安想起当年在得月台初见露生,也是这样,月华如水,飞霜泻地。

两世为人,他真与这座城市生死有缘,这城市活在梦里,多少人在山色江波里做着梦,旧梦尘掩沙埋,新梦又在春风秋月下眷眷展开——在这里爱着、恨着、盼着、怨着的,并不是只有他和露生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