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拉起世安,“你这得去医院吊水,你到底喝了多少。”
保罗在后面使眼色,李念就着瓶口闻了闻,保罗够机智,都给他换成了水,金世安是真喝醉了,完全不知道。
金世安是不知道,他现在满心刺痛,整个人行尸走肉。他无法把这个情绪表露出来,白天硬撑着去公司,晚上回来便喝闷酒。
露生死了。是他亲眼所见。
世安到现在还觉得头顶焦雷在响。
是的,露生死了,露生也是普通人,当然会死。世安不是没想过。他来到八十年后,露生恐怕早就不在人世,病死、老死,都是情理之中。
可露生就在他面前,以一座碑的形式。
死得那样惨烈。
保罗就是给他灌十瓶水他也察觉不到。
金世安诉无可诉,只好把李念叫回来陪他。当着李念他也不能说为了露生难过,没有人能懂他心里到底是何滋味。
露生于他,是知己,是朋友,十年里如同手足亲切,他辜负露生那么多,露生又把他刺死了。算来算去,一笔糊涂账。
他怎么也想不到,柔柔弱弱,只会任性使气的露生,会为了这个城市,死在战场上,尸骨无存。
音容笑貌,宛在目前,同行共话,恍如昨日。
世安浑浑噩噩地坐着,眼中又涌出泪来。
李念看他这个样子只想喊救命,求求白杨小祖宗,快回来拯救你的金爸爸,你金爸爸这是要为情自杀了。
李念按捺着问:“我把白杨叫来好不好?”
世安听得白杨的名字,心中少许有些暖意,倏忽片刻,又仍觉得刺痛锥心,只向李念摇摇头。
“我有很多故事,可说不出口,也不知怎样说给别人听。”
李念心想,是的,你的风流艳史真是不少,说给别人听保证你一夜爆红。他嘴上应付金世安,“那你干脆写个剧本吧,你这么会狗血的人。”
世安半晌没说话,转头看着李念,“我想见见乔纱纱。”
他还记得这个会说故事的女编剧,托着她跌宕起伏的剧本,挽救了白杨那时还不成熟的演技。
李念拿他没办法,当真联系了乔纱纱。原本乔纱纱不认识金世安,李念应当陪着,片场那边小毛心急火燎地打电话:“钟哥晕倒了,医院抢救着。”
李念烦躁万分,金世安这个软脚虾,商场上看他叼得不行,谈个恋爱让人暴躁得想给他喂屎。
算了,英雄难过美人关,金世安就折在白杨这一关上了。李念放不下钟越,只跟乔纱纱留了金世安的电话,这边又虚情假意安慰了金世安几句,“我回头劝劝白杨,你也别这么折腾自己,白杨又看不到。要哭要闹你等见了白杨再说。”
世安无从解释,只是点头。
乔纱纱人在昆明,还有工作,只能周末飞来南京。世安等着乔纱纱,几天里过得食不知味。许之柳来找他,他也无心应付,只淡淡说几句话完事。
他一个人在南京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走,颐和路还在,榕庄街也在,得月台依然在。
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他忽然想写一个故事,给白杨,也给露生。作为过去时代的见证,纪念他不为人知的这上一世的故事。他不知这算不算好剧本,只觉得现今活着的人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年代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或者残酷,或者柔情的往事。
乔纱纱搭乘周末的飞机到了南京,世安与她甫一见面,心中有些意外。这个女孩名字取得娇婉柔媚,剧本也写得缠绵悱恻,照面一看,原来是个胖胖的姑娘,长得十分敦厚可亲,戴着黑框眼镜,打扮得像个没毕业的学生,帆布包上挂了一大堆卡片和玩偶。
世安见了她,不禁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