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展睿那几个兄弟在他离开之後,接二连三的出事亡故,宋家的家业也被败坏的差不多了。好像最近还一直有人打压宋家,更是加速了宋家的衰亡。老丞相对这事关心的不多,偶尔听到府里的下人偷偷嚼舌根,才大概知道一点。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去帮忙,不是说他太无情,而是人家的家事,他又凭什麽去搅合。
不一会儿,易不凡被人带进了书房,老丞相抬头看过去,这一眼把老丞相给看愣了。老丞相在宋展睿年幼的时候也见过几次,绝对不陌生,但是也谈不上太熟悉。可是,眼前这个人却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易不凡看到老丞相,突然之间诸多的委屈都涌现出来,他以为他已经忘却了的那些事。
“爹……”易不凡的声音很轻,轻到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他不能大声的喊出来,毕竟他已经不是项君华。可是,可是和老丞相的感情他无法忘却,这个人不仅是一位长辈,还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他在项君华身体中被那样折磨而死,他怎麽可能没有委屈,他又怎麽可能不想找人倾诉。
“睿儿,来,来让老夫看看。”老丞相的手有些颤抖,对著这张面孔,他似乎看了很多次,也很熟悉,更多的是心疼,不知从何而来的心疼。易不凡也不矫情,走到老丞相跟前,跪倒在地,将头埋进老丞相的胸前。老丞相坐在椅子上,轻轻抱住易不凡,眼睛有些发酸。
“孩子,你受苦了……”老丞相无意识的说出这句话,易不凡却泣不成声,好像多日积攒下来的委屈和苦闷一下子找到了一个出口,终於可以不顾一切的发泄出来。被勒死时的那种绝望以及痛苦,怎麽可能完全忘记,他在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多麽的希望有人能够来救他。
死亡,不可能因为经历的次数多了,而变得习惯。死亡的恐怖不是因为生命的结束而产生的,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人的一个本能,尤其是自己不能左右的死亡。
易不凡掉眼泪是多方因素,老丞相也跟著抹泪,倒是莫名其妙,他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就觉得特别心酸。这一老一少抱头痛哭,把相府的下人给弄迷糊了,就连当初小姐死了他们家老爷也没说掉过一滴泪,这怎麽突然冒出个人就让他们家老爷如此伤心?
哭了半天,易不凡觉得心情舒坦多了,不管怎麽样,有亲人的感觉就是好。可惜,他和老丞相无法相认。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抬头瞅眼老丞相,发现老丞相老泪纵横,眼睛都红了。易不凡又一阵难过,他被绞死之後,老丞相恐怕比现在更伤心吧。
鼻子发酸,眼泪又想掉下来,易不凡努力的吸溜著鼻子,不能再哭了。老丞相也赶忙用袖子将脸上的泪珠沾掉,他就不明白了,他见到这个宋展睿怎麽就无法控制的落泪呢。老丞相不由得想到他那个女儿,他和他闺女并不多亲近,他因为政务繁忙,更是抽不出来空陪那个藏在深闺中的女儿,父女之间的感情早已疏远不少。
当初项君华自尽,老丞相没有太多伤感,因为他根本就无暇顾及,他要愁的太多。现在看到易不凡,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这个人是他的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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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丞相抑制住心中的哀伤,把易不凡从地上拉起来,让易不凡坐在他对面,开始问长问短。问的无非是易不凡现在怎麽样,过的如何等等。老丞相故意没有询问易不凡来此的目的,虽然他对易不凡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但是惹祸上身的事,能免则免。
他故意绕开话题,询问家常,易不凡也如数家珍将他在展营的生活告知老丞相。提及到文之幼的名字时,老丞相倒也知道这个人,他熟悉的是文之幼的父亲,曾经一朝为官。文之幼的父亲是个刚正不阿,有些死板的人,但是很有才华,也做过不少利於朝廷利於百姓的事。可惜就因为太过刚正立下无数政敌,最後蒙冤含恨而亡,连累的子女家人都被官卖。
没想到这个宋展睿竟然遇到了文之幼兄妹,听话音似乎感情还不错。老丞相不知道翠儿夜闯永安王府,之後被关进刑部大牢,也不清楚文之幼被人送进永安王府一事。要知道的话,他绝对不会随口夸赞文之幼几句,然後扯上个麻烦。当然,易不凡也没有立即就提出让老丞相帮忙。
这就好比买东西一样,一眼看中一样,然後跟商贩搞价,商贩多数不会压太低,而且转身就走的话,商贩通常也不会拦著说,那就便宜多少多少钱吧,什麽什麽的。可是在摊子上挑半天,比划来比划去,然後搞价,他就觉得应该是想买的,价钱也会一压再压。
易不凡也很清楚如今的老丞相对他并不算熟悉,他贸然提出让老丞相帮忙的事,说不定会引起老丞相的反感。多少也得混个脸熟,然後再提出来。这要等多长时间?三五天就成,因为老丞相留易不凡住在相府,还让易不凡去见了下老夫人。
老夫人看到易不凡那个亲呀,毕竟曾经两家的关系很好,只是宋展睿他爹太不是东西了,老丞相才逐渐疏远宋家,免得招祸上身。宋展睿的母亲还没过世时,逢年过节都会派人给老夫人问个好什麽的。老夫人失去了女儿,对以前的事情就更加怀念了,恰好出现个易不凡,正好是她的晚辈,而且还是多年好姐妹的儿子。
易不凡就在相府住下了,他又没什麽事,不是跑去跟老夫人叙旧就是和老丞相下棋什麽的。他也没出意外的碰到了香桃,这个香桃根本就不认识他,早在意料之中,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有时候听到老夫念叨著从前,易不凡也回想著以前的日子,那时有一群人围著他,天天都很热闹。
香桃和翠儿两个伶牙俐齿,经常调侃他,把他说的无地自容,可如今回想起来,那也是很快乐的。还有浦晟瑞,他最大的兴趣就是挑拨浦晟瑞和冰岚的关系,浦晟瑞每次都会气的跳脚,不让冰岚再和他一起。可是第二天照旧,从来没执行过。
燕柳文和萧书羽就更不用说了,萧书羽稳重,燕柳文在他眼里就是笨蛋,经常说话不用脑子。总是被他整,还死不罢休。那时候天天都很开心,因为他还有浦晟煜……
要不要去看浦晟煜一眼呢?易不凡有些犹豫了,他还是放不下浦晟煜,哪怕现在的浦晟煜根本就不记得他是谁。他不想花费心思和浦晟煜重新谈情说爱,却不代表他心里就没有浦晟煜。有时候他也会想,他之前的那次死亡,浦晟煜归来後会是什麽样的,暴跳如雷?伤心悲痛??
易不凡压根就不想什麽,浦晟煜完全不介怀,因为他知道浦晟煜心中有他,他更清楚曾经浦晟煜为了甚至灭了风澜,杀了君笑寒。君笑寒!易不凡眨巴眨巴眼睛,他都快忘了这个人了,如今他和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瓜葛,忘却也是正常的。易不凡原本就不是一个爱记仇的人,正确的说,他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君笑寒没招惹到他,仇恨也慢慢消除。
他压根就不知道他上次死亡就跟君笑寒有关,他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也不差这一件了。他将来要恨的人也不止君笑寒一个,他将要遇到的磨难也远非他想的那麽简单。他以为他不去找浦晟煜,就什麽事都没了,那是不可能的。
他在相府住了没几天,就有人过来禀报他,说是有人找。老夫人和老丞相两个都没拿易不凡当外人,相府的下人对易不凡自然也恭敬无比。一见有人来找易不凡,急忙过来通报,免得耽误了这位宋公子的事儿,他们不好交代。
易不凡跟著下人匆匆到花厅,却看到张老爷正在花厅内来回渡步,看起来非常焦躁。易不凡连忙走进屋,跟张老爷打招呼说:“怎麽是你?你又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是吴伯告诉我的,那个……宋公子……”张老爷四处张望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迟迟没有开口。易不凡估摸著应该很重要,所以不想让别人知道,就对张老爷说:“不如我们出去谈吧,我到承安这几天也没逮著空好好转一下。”
易不凡搬至相府,也没跟吴老头打招呼,因为他逮不著人。只是和客栈的夥计说了声,若是和他一同来的那个老头找他,就说他去他义父家里。他这样一说吴老头肯定明白,不明白的话也不会让张老爷来相府找他了。
俩人离开相府,张老爷是坐马车来的,易不凡便跟著张老爷上了马车。马车晃悠悠的朝前走,张老爷神色忧虑的对易不凡说:“吴伯,吴伯劫了刑部的大牢,把翠儿救走了。可是……他们,他们把之幼关进去,说之幼……和翠儿是同党,意欲刺杀王爷……”
“我实在没办法了,吴伯为了救翠儿深受重伤,大牢的戒备更加严密,我只能找你,看看你能不能想个什麽法子把之幼救出来。”张老爷向易不凡述说了下这几天的经过,吴老头之所以硬闯刑部大牢去救翠儿,是因为翠儿在刑部被多次用刑,眼看熬不住,小命不保,吴老头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翠儿一个女孩子家,各种酷刑别说轮一遍了,一半都受不了。吴老头养了翠儿七八年,早有感情了,哪舍得翠儿如此遭罪。他仗著武功高超,硬闯大牢,只是带著一个浑身是伤的翠儿,行动多少有些不便。人是就出来了,可是吴老头也受了些上。最重要的是,又牵连上文之幼。估计是浦晟瑞已经玩腻了文之幼,才找借口把人给送进大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