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门没锁!”知道应该是沈老爹或者哥哥沈越来找自己了,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必须要解决,所以环抱着膝头一个人独自坐在落地窗前的沈沫也没有拒绝来人的入内,而是清晰地吐出了一句。只是那样的音调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环绕,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而已。
进门来的果然是沈越,但殊不知,沈老爹自己,正站在门后面听着。
一进来沈越首先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在饮水机里接了两杯水端过来,然后也学着沈沫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落地窗前坐了一会儿,沈越这才温柔的开了口。
“沫沫,能不能说说,为什么?”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尚非平时对他那样的,沈越甚至也在沈沫蓬松的头发上摸了一摸。
但沈沫却只是转过头来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看了他两眼,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对条款不满意吗,还是…”
在沈老爹的遗嘱里,沈勋名下不动产的百分之七十都给了沈沫,剩下的百分之三十留给了沈越,而他名下的公司股份之类的动产,则是百分之六十都交给了沈越,而余下的百分之四十交给了沈沫。沈老爹这样划分,一方面是因为沈越现在正在经营着公司,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动产比较好管理,这样沈沫比较不会麻烦。但也不得不说,这些东西和公司庞大的股权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够分量。也难怪沈越会这样想。
但不等沈越把话说完,不料沈沫却就已经出声打断了他,“不是的,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这样吗?那你能不能告诉哥哥,到底是为什么?”刚才只不过是一句试探的话,因为在沈越的心里,其实也并没有这样想,他的弟弟他知道。
非常清楚的,沈越还记得沈沫小的时候。沈沫一两岁的时候,那段时期也是爸爸的公司起步没多久的最忙的时候,他记得那时自己也不过才十来岁,而家里面请的那个保姆又有些不负责任,老是喜欢把他们兄弟俩锁在屋里然后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去跟人打麻将,所以很多时候,照顾弟弟的责任,就不可避免的落在他的头上。
那时的沈沫长得又黑又胖,胳膊腿儿短短的,跟藕节似地,但蹬起人来却是很有劲儿,并且哭起来的声音也很洪亮。但其实他不常哭,一般情况下只要他没饿,并且也没将裤子尿湿,他就很乖,特别的乖。自己坐在书桌前面做作业然后丢给他一个玩具什么的,又是抓又是啃的,小小的沫沫就能一个人在那儿摆弄那个玩具摆弄上半天。沈沫那时候最喜欢啃东西了,什么都啃,玩具,家具,手指头,甚至吃饭的筷子头和碗,总之他身边出现的一切东西,都能成为他啃得对象。
并且啃一阵儿东西,嘴角拖着两条透明的涎水,葡萄籽一样乌溜溜湿漉漉的眼珠投向自己,他就会冲着自己依依呀呀的说,笑,像是要让自己陪着他玩似地。
真是的,现在想起那时候的他们,还是还有点儿相依为命的感觉。只是这样的生活没过两年,爸爸的生意就彻底的做好了做大了,家里请的人更多了,于是照顾弟弟的责任,也就再不用他来暂行了。并且随着中考高考的来临,还有那出外求学的四年,渐渐的,他与弟弟之间,好像就已经离得越来越远。尤其是进到公司之后,随着公司事务的接踵而来,自己对弟弟的了解和关心也就越来越少了。
他是真的很疼弟弟的,但就是没时间,爸爸也是一样。听到沫沫自杀的消息时,他就在爸爸的身边,所以爸爸当时脸上流露出的那种震惊那些伤痛,他也是感同身受。但因为时光的侵蚀,所以就算是想要去修复去补救,也都有点儿无从下手。
但就是因着爸爸的这一次生病,没想到就像是喷薄而出的火山一般,借着这个契机,对于爸爸沫沫忽然就表现出了那样的孩子气的亲昵与依赖,还有那样的焦急与悔恨。而看的出来,爸爸也是很高心很受用,并且乐在其中。其实哪儿只是爸爸,就是他自己看着,也都不知道有多开心。
所以虽然这份遗嘱他也知道爸爸的考量,但是不管沫沫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同意,也都会不吝给予。以前自己的真的是太忙太忙了,忙着应酬忙着工作忙着赚钱,但经过这件事情,现在他宁愿把自己的脚步放慢一点,再放慢一点,以后好好的陪陪家人。
但沈越还正在发愣,坐在身边的沈沫,却是忽然的开口打断了他,声音轻轻的,软软的,还微带着点儿鼻音,“因为觉得一签字,好像就是在咒爸爸一样,好像爸爸就已经没了,这种感觉,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