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人或是其他,但凡有生命之物,都会以此作为一种习性。
记忆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就算因种种缘由而渐渐淡忘,然而心底最深处,只要有一份羁绊,就会令你记住一个人、一件事。而反言之,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或一件事的态度,便能够判断那个人或那件事在此人心中的地位、产生的影响。
就如同而今的宫熙花,放下了一切、只为守在临水身边。他做得无怨无悔,却在临水每一点一滴的反应中,明白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或许永远也比不上另一个人。
待在临水身边的日子,从开始的陌生到如今的熟悉。每天每天,都循环着同样的事。他知道临水在渐渐淡忘自己,也知道临水从自己出现的那刻起就没有认出自己。看着临水被心魔困扰,一日比一日更长的忍受着痛苦,原本打算就此陪伴他在山间度日的男人,心中不免又起了出世的念头。
他不想放弃!即便只有一丝的机会,他也不想放弃救回临水的念头。因为,若是成魔……若是成魔,他就别无选择,哪怕亲手了结对方的生命。
“季卿,你在做什么?”
正在林中砍柴的熙花从自我的思绪中回神,正巧对上前来探视的临水。
对了,如今在临水的记忆中,自己不过是当日恰巧迷路在山间,又恰巧帮他击退猛兽、助他逃过一劫的恩人。他甚至不在乎暴露自己身为豹子的真身,就这样直言不讳的自称妖魔。
宫熙花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能让临水突变至此。然而,他却能从这种转变中感受到深深的心痛。
“砍柴。”站起身的同时,大滴的汗水沿着额头滑落。自小权倾一方的男人,何时做过此等生计之活?如今却为了眼前人,不仅放弃了高贵的身份,更放弃下了引以为傲的尊严。
“我说了我是豹子,茹毛饮血不足为奇。”临水双眉紧蹙,不满的看着男人。
一个月前,在自己克制魔性后最虚弱的时刻,这个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并替他击退了一头猛虎。故而他才放下戒心,任由此人留在山间。
本是看此人身着不凡,气度尔雅,定然非富即贵。这般人物来到此深山老林,不外乎是失了方向。临水当是报恩,早早便将此处地形告诉对方,想他几日后无趣定然会自行离去。却不料,此人一待便是一月,且如今非但样样事都盯着自己,还没有丝毫准备离去之势。
不可否认,自己对他并不讨厌。在这每一天都清晰的知道自己逐渐丧失理智的日子里,这样一个人的闯入,或多或少都减轻了自己紧绷的弦,也缓解了自己不少压力。
或许到那一天,到那自己无法控制的一日,可以让他代替自己了解自己的生命。那样一来,自己便不算毁约,就算到了地下,也不会让延风责怪自己吧。
“你是人,不是野兽。”宫熙花继续低下头做着单调枯燥的动作。
“你明知道我是。”临水踱步走到他眼前,随即逼得对方不得不再次停下手头的动作。看着对方抬起的双眼,临水挑衅的抬高一边眉毛:“要不要我现在证明?”
宫熙花无奈一叹,随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知道,你不用证明。”他怎会不知道,他的临水……“不过,在我心中,你是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魔性的关系,如今的临水竟然更喜欢每每在饥饿之时化为豹身前去狩猎,每日都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
血腥会让临水体内的魔性更为猖狂,熙花自然不会允许他继续日复一日的如此下去。
在三日前,他与无商量,最后由自己留在山里,而他则带着自己的一些口讯回地宫一趟,也借此将一些琐碎之事一并解决。
对于无,如今的熙花已经看开。若临水喜欢,他会逼自己不去介意这个人的存在。他知道临水心理并非没有他。那些能让他挂怀的人中,自己也好,无也好,最终抵不过那一个沈延风。
或许现在的临水只是认不出自己,却还记得过去那个一直在伤害他的宫熙花,但终有一日,当他的理智与记忆只能保留一丝之时,那他记得的定然不会是自己。
所以他不想相认,也不求此刻眼前的人认出自己。他要的只是一份薄薄的羁绊,来自此时此刻,此地此间的羁绊。
临水静默,因为那一句话而细细的盯着熙花看了许久,最终放柔了表情:“你了解我多少?”苦涩的笑容爬上面容:“连我自己也在淡忘我自己。何况是你。”这样一个突然闯入自己世界的陌生人。
然而也正是这个陌生人,才能让自己暂时放下芥蒂,毫无顾虑的将自己的痛苦与心事全盘托出。
自己是在依靠眼前的这个男子吗?或许吧,或许老天最终还算开眼,在自己即将走尽此世之时,让自己再有这样一番际遇。
只可惜……只可惜自己最终还是无法知道,那日之后延风的状况。
“你在想什么?”宫熙花看得临水走神,心中也猜想到几分。除了那人,还有什么能使得如今的临水出神在意?
心中不免沉重,那闷堵的感觉如何都无法释怀。并非计较自己付出多少,而是因为投入了太多情感,却无法得到丝毫回应。
“在想……”临水一抿双唇,眨了眨眼,将眼底的酸涩强忍:“在想,我这辈子是不是又会和上辈子一样,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于这个世界上。”
扔了手中的道具,熙花无言的拉着临水起身。在碰触到对方的一瞬间,他清楚的感觉到对方身体传来的颤抖。
心中稍许安慰,至少临水的抵触已经不再。或许是自己的这份坦然与纯粹让临水卸下了防备,也或许在临水的心中,这段日子的痛苦终需一个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