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北面似乎植被稀疏了很多,有的地方裸露着大片的山崖,树木也稀稀落落,但空气却意外的温暖,看来,没有住到石洞中,也是因为这边比较暖和的缘故。

前边依着山崖建了几排石屋,是真正的用石料建成的屋子,有门有窗,那些大块的石料依稀看来真是取自于旁边的山崖,虽然外表尚嫌简陋,但是已经能用这种坚固材料来建造房屋,而不再是依托天然的洞穴,证明这个山谷的生产力发展确实不错了。

李识曛回想英阿姆所说的门前标志,正好看到角落里有个单独的小石屋,门外正好竖立着一个大石块,英阿姆所说的应该是比较好辨认的东西,李识曛猜测多半就这间了,他信步走了过去。

在外面叫了好几声央阿帕,但没人回答,央阿帕大概在忙没听到?

于是他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如果走错了他出来就是。

一走进来,李识曛立刻就知道自己进错了屋子,他本来想马上退出来。

但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却让他一时身不由己,驻足观看起来。

这是间出乎他意料,看似十分凌乱其实颇有条理的屋子。

屋子中央是个大大的工作台,旁边的地面上还摆着凌乱的加工器具,但在工作台上摆着的东西,却可以看出制作者的思路。

这位制作者,反复地在用各种木材进行弯曲处理,另一边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藤蔓、树皮甚至是动物的筋,桌子上更多的是各种各样的石头、骨头或是打磨或是敲制成的尖锐形状。

在外行看来,这样一张工作台肯定凌乱得不得了,但工科出身的李识曛却对这种氛围太熟悉了,甚至只是看着工作台上摆放的次序,他都可以猜测出这位制作者已经进行到了哪些组合尝试,正在准备往下进行哪一步。

显然,这工作台上的所有物件都是为着一件物品服务,所有的材料组合、所有的形状测验也只为了一件物品。

如果李识曛没有猜错,那应该是——弓箭。

弓箭绝对是冷兵器时代的远程利器,如果是放在当前的这样原始的社会环境中,弓箭的作用堪比AK47.

李识曛更好奇了,这位制作者的所有工作看起来,并不是在无序地摸索,因为他好像笃定了某种形状一定是最优的,他只是在让自己的弓更为符合那种形态,这一把把排列的弓,无论材质,最后的半成品都是接近那个弧度。

难道这位原始社会中的制作者,是个超越白虎的天才?只凭直觉就知道有种最优化的弓箭形态,李识曛摇摇头,这个实在不太可能,原因很简单。

即使是生产力在这片大陆算非常优异的山谷里,连复杂的计数都没有产生,更遑论像现代那样通过力学模型计算就能推算出结果,做出图纸,只需按图纸加工了。

更多的,无论是武器还是生产工具的发展,在原始时代,都带着偶然的意味,人们无序地探索,发现了一个更好的方向,于是朝着这个方向改进。

那么,这位制作者,也许是看到了什么成品,在模仿它?这个道理类似于现代社会中国的山寨机,你不需要明白那么多设计的原理,只需要看到成品,见识过成品的优异性能,知道按照这个模样开发出来的东西,多半也不差。

但就算如此,在这样的生产力水平下,即使这位制作者没能设计出弓箭,但凭自己的摸索和这些已经算得上是复杂的工艺,整个工作量也已经让李识曛叹服。

如果说李识曛自制长矛、标枪算一件件工作的话,那这个制作者要完成的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放在这个时代,这个工程的工作量也不亚于要在手工作坊里山寨一把AK47,看那角落里堆放的无数件半成品就知道了。

李识曛的视线游弋着,无它,这个工作室实在是太让他觉得熟悉和怀念了,曾经多少时日,他也曾经在这样的地方完成一件件简单粗糙的作品。

突然,墙上一件东西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对这许多个半成品弓外形非常熟悉的李识曛,一眼就判断出来,这件才是正品,才是那件被仿制的真正AK47!

他几乎是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取下了这件东西,似乎是一把上了年头的弓,上面有着许多沧桑斑驳的划痕,连弓弦都似在某种绝望的情境下崩断了,却似乎无损于它远古利器的气势,更增添些许名兵应有的悲怆慷慨之气。这把远古利器完全不因为时间的流逝让它的主人放弃对它的喜爱,那反复的摩挲甚至是定期的保养让弓体上沉淀着圆润而暗沉的光泽。

作为半个制造者,李识曛为这把一米多长的弓上流畅的线条,精良的加工技术深深吸引,自己探索了那么多之后,他深知这种原始条件下制造的不易。

作为一个武器的使用者,在握到这把弓的瞬间,他就不自禁地升腾起一种热血,他有预感,如果他手上有一张完整的这样的弓,他的杀伤力覆盖范围将远远超过标枪的五十米,甚至上百米,而且箭枝的携带数量可以比标枪多很多。这几乎意味着他可以将上百米范围内的所有生灵的生命尽皆握在掌中!

李识曛心跳得有些急促,他缓缓摩挲着这张弓,他不是没有想过制造这样的远程武器,但在现代他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过这种东西,现在一件活生生的、杀伤力强大的样品就摆在他面前,若不是威力强大,同历生死,它的主人又何至于如此爱惜它!

咦?

反复摩挲下,李识曛好像摸到了一个凹凸不平的地方,不像是自然的划痕,他翻过来一看,弓体最下缘的内侧好像刻着一个什么标记,借着外面的日光,李识曛凝神一看,那清晰地是个两端出头的“日”字!

李识曛陡然间心跳加速,无端地,他想起了河边时那些尖锐的呼啸声。

他还没从细细思索中回过神来,手中的弓被一股大力猛地夺走,李识曛一抬头,近在咫尺的一张凶恶可怖的脸几乎叫他骇得心脏从口中跳出来!

那张脸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像是完全被人捏碎了又再勉强拼起来的,一看就是极其严重的烫伤之后形成的,但就这张凹凸不平的脸上,竟然还有一刀深深的划痕,自右边太阳穴起、划破眼睛、砍断鼻梁,一直到左颊中央才堪堪停住,就好像一张烙得七零八碎的饼子又被切了一刀。

再加主人高大的身形、乱蓬蓬的斑白头发、狰狞凶恶的神情、呼哧呼哧鼻子喷气的样子,乍然一看,简直叫人汗毛倒立,惊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