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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任家主毫无顾忌地与自己的堂妹私通,生下的私生子被记于家族他人名下。他的母亲在他六岁的时候,被父亲抛弃,母亲名义上的丈夫很快地就将她送进修道院里——一如所有被大人抛弃的情人最后的下场。他性格怯弱, 才能平庸,不受真正的父亲喜爱, 很快地就长成了一个“无功无过”的人, 成了家族的隐形人。

安巴洛不知道海因里希——虽然大家都姓“海因里希”, 但一提起这个姓,所有人都默认是他那出色非凡的哥哥——是怎么看待他这个不光彩的弟弟,不过安巴洛并不算讨厌自己这个哥哥。

甚至,他一直隐约地抱着一种被人知道绝对要发笑的同情。

一个怯弱的, 无能的私生子,一直微妙地同情着自己生活在阳光下,引人注目,无比尊贵的继承人兄长。

他第一次见到海因里希是在十一岁的时候,由仆从引着穿过长长的走廊。他习惯了接受各种人隐藏轻蔑的目光, 习惯了他们提及他时像提及什么无用但又不好丢弃的东西,习惯了他们居高临下的傲慢。

傲慢的仆从们在一名抱着书的沉静少年沿着长廊走来的时候,瞬间收声,谦恭地行礼。

少年看样子比他大五六岁,与缩着肩膀,永远低着头躲避他人目光形如鼹鼠的他相比,那名少年简直像钻石一样夺目。衣袖和领口都有用银线绣的双头蛇纹,阳光里的面庞轮廓已经退去了孩童时期的婴儿肥。

在擦肩而过的那瞬间,他们好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应,不约而同地侧首看了对方一眼。

他们的面容其实有很多地方隐约相似,但海因里希的鼻梁更高挺,嘴唇更薄颜色更浅,眉骨投下的阴影更深,便显得更加冷肃——亦或者用他们父亲的话:更像掌权者。

但与父亲的说法不相符,安巴洛并没有从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上看到多少掌权者的影子。

没有傲慢,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鄙视。说不上厌恶,也不见得高兴。

只是很平淡地瞥了一眼。

光斜落进回廊的地板,因廊顶的阻隔,像一面镜子,将世界分成明暗两侧。

海因里希走在走廊栏杆的那一侧,走在亮得雪白的太阳光里,而他、他所熟悉的人都走在黑暗的一边。

他被仆从带着,见了真正的父亲一面,尽管他只能生疏地喊一声“叔父”,但也得到了城堡里的一个不起眼房间。六七年里,他一直都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以他的愚钝,衬得他的兄长越发优秀。

一开始很难说不嫉妒,不愤恨,他满怀复杂的情绪在宅邸里当了好几年的透明人,然后听到了兄长与父亲的一次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