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甘小姐点头,略带羞涩,却还是回答了。“我爹自幼擅写书法,模仿起旁人的笔迹来简直是活灵活现!便是女子用的簪花小楷,他看一眼也能写出来。”
提及父亲的优点,甘小姐明显露出了骄傲的神色,看得出来,她以她的父亲为荣。
只是随后,她脸上的笑便慢慢淡了,今日是柳大人生辰,她本不愿回想父亲已离自己远去,可父亲确实是被人残忍杀害的,她只想找到凶手,为父亲报仇雪恨。
玲珑噌的一下站起身,“甘小姐,能把你父亲的临摹本借我一阅吗?我们现在就去你家里拿!”
甘小姐懵懵懂懂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点头:“自然可以。”
她裹了小脚,走路十分地慢,玲珑看着都着急,要不是碰了她就得负责,他真想把她扛起来跑了!
二人到了甘府,甘小姐去书房取了甘大人的临摹本来,不解地看着玲珑,不知道他要这个做什么用。玲珑吩咐四斤,把甘小姐再接到柳府与长辈们一同用膳,顺便告诉他们让他们先吃不要等,他现在要去一趟刑部,有十万火急的事。
随后便纵马去了刑部,洪大人正在里头,见了玲珑,严肃的脸上难得浮现一抹笑意:“今儿个不是你生辰?怎么不在家中休息?”
他们二人虽是忘年之交,但平日还是比较避嫌的,玲珑生辰请的亲朋好友不多,洪大人并没有去,一来是没必要,二来也是怕落入有心人眼中,即使皇上信任玲珑,可这样的弹劾来多了,信任也会被逐渐消磨。
“洪大人!你来看这个!”
洪大人接过玲珑给的临摹本,翻了几页,略有些激动:“……这、这是前朝书法大家王久荣的真迹?”
“不。”玲珑否认,“这是甘大人的临摹本。”
“……什么?”洪大人翻着书页的手瞬间僵住了。“临摹本?这不像啊!你看这纸张、这做旧、这质感,怎么不是真迹而是临摹本呢?”
“我先前看的时候也很惊讶。”玲珑冷静道,“现在我觉得我们可以去把穆明滔一案中的物证重新看一遍了。”
当初彻底锤死穆明滔,证明他通敌叛国的,便是他与邻国的书信往来。朱温与他素无来往,自然不能仿写他的书信——可如果是他亲近之人呢?如果是穆明滔的学生呢?
任谁也不会怀疑到甘大人身上去吧!
他生父不仁,酗酒好赌,无事便将他与母亲打得遍体鳞伤,险些丢了性命,就是这时,路过的穆明滔救了他,不仅欣赏他的天资,将他收为学生,还把他和母亲都接往京城,可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恩惠,甘大人就是万死也不足报。再加上他本身又是内敛知恩的人,谁能想到穆明滔一案中还有他的手笔?
只有他能接触到穆明滔的墨迹,只有跟随穆明滔多年的他能够学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字,只有他能帮助朱温将穆明滔推入深渊不能翻身!
再度检阅物证时,除却作为信物的骨哨外,一共十二封来往书信,其中穆明滔的六封回信,都是甘大人伪造的!
“……他心中或许是想着有一日,穆明滔案能沉冤昭雪。”洪大人长叹一声,“竟故意在写之字时,将那一点与横连写,这是穆明滔没有的习惯。”
可当时皇帝震怒,负责彻查案件的官员只想赶紧结案,谁会一个字一个字地排查?再看甘大人留下来的临摹本,上面的“之”字也是这样的写法——他也许早就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也早就想好了会有这么一天。
也就是说,当时他绝对不是自愿的。
甘大人以孝闻名,说来也巧,他的女儿甘小姐正好是穆明滔一案那年出生,他的妻子也死在那一年。
洪大人与玲珑立刻拼凑出了当年真相。
甘大人被人找到,要求他为虎作伥伪造穆明滔书信,借以陷害穆明滔,甘大人受穆明滔大恩必然不愿,幕后主使为了令他就范,必然会以他最亲近的人逼迫他。甘夫人的死,或许便是压垮甘大人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他不敢说出来,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母亲或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也在对方手上,这使得他只能隐忍吞声,沦为对方的一枚棋子。
伪造了书信后,甘大人便知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他身不由己,还希望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才在书信中做了手脚。除却那个特意写得之字外,他用来写书信的墨,乃是最廉价的墨,穆明滔身为一品保和殿大学士,又沉溺书画之道,决不会使用如此廉价之墨——穆明滔一案,但凡当年审查的官员细查,便决不会如此,可偏偏就是上头皇帝震怒,下头的人想要息事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