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鹫城外的一处山庄内。
一个小童端着?药碗走到一处屋宅前,敲了敲门,里?头传来几声咳嗽。门开后,他如往常一样,低着头将药碗放在桌上,之后又目不斜视的出了门。
宽敞的屋子简朴而干净,床榻上的男人一手撑着?坐起来。
“将药递过来。”他吩咐道,声音还带着大病初愈后的沙哑。
裴胜伸手探了探碗盏边缘,确认不烫之后,将药碗递过去,看他一口喝尽才收回药碗轻手轻脚出了门。
裴義之拿巾帕压了压嘴角,等口中的那股苦涩滋味淡些之后,才问道:“她身子怎么样了?”
坐在对面的任子瑜放下手中的东西,想了想,回道:“不太好。”
果然,这?话令裴義之才缓下去的眉头又皱起来,“不是说已经喝药了吗?依你?的医术怎的区区热症也没法对付?”
“她心中有结难解,尤其是得知你的死讯,更是难消。”
闻言,裴義之沉默下来。半晌才低声道:“她恨我,与我不死不休,我只有如此才能顺她心意。”
任子瑜想到什么,迟疑问道:“你?真决定一直这么隐瞒下去?”
“是。”
“江山不要了?”
裴義之笑了笑,“那些,只会让我痛苦。我这?一生,终其目标就是复国,如今已经达成,便已无憾。至于轩国由谁而治,君主谁人,百姓不会在乎。”
“往后,你?准备去何处?”
裴義之摩挲着的手指顿了顿,“我曾读人文地志时,知道北方有个亭松山,那里的冬天来得最?早,每每冬至,便大雪纷飞。她说她喜欢雪,我就想过去看看。”
任子瑜点头,“再过几日,我会带她回杭州。”
“好。”
“你?若想见她一面,我可以安排。”
许久,裴義之才开口回道:“不了,让她安心?回杭州吧。”
“好,你?的身子已无大碍,再休养几日便可离开。”任子瑜起身,“我先走了。”
“......等一下。”
他走到门口又被喊住。
裴義之动了动唇,艰难的说道:“你?回去告诉她,北方有个亭松山,那里的雪景极美,若是......她得空,就去看看。”
......
沈虞离开观鹫城
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彼时路上落满了树叶,车轮压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转头望了城门一眼,霞光照在这座古老的城墙上,风铃被吹得叮当响,远远的传了过来。
“在看什么?”任子瑜走过来问道。
沈虞摇头,“没什么,”可眸子里?有些疑惑,“我总觉得?那里有个人在看我。”
任子瑜朝着?她视线望去,城墙背着?万丈光芒,有些昏暗不明,这?样远的距离,他实在看不真切。
“进去吧,外头风大。”
沈虞点头,最?后又看了那高墙一眼,这?才提起裙子钻进马车。
裴義之缓缓从墙柱后走出来,愣愣的望着?马车远去,直到消失在尽头。
裴胜劝道:“公子,回吧。”
他突然躬身咳嗽不已,直咳得眼角微湿,过得?许久,才说了一声“好。”
......
杭州。
沈虞又重新回到了沈家,沈父已经从山上回来了,只有沈老?太爷,自从六年前去山上养病之后,已经习惯了山上的生活,以继续养病为由待在了山上,只说让沈虞得?空便去看望他。
沈虞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梦中她遇见裴義之,遇见很多人,梦醒后,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她仍旧睡在自己的闺房里,早晨睁开眼睛,仍旧见到徐嬷嬷唠唠叨叨。
“小姐,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莫要让那只畜生进来,它总喜欢往你?床榻上跳,蹭得到处都是毛发。你?大病初愈,实在不宜与这些畜生走得近,万一又染了什么病可不好。”
说完,沈虞顺着她的话头应景的打了个喷嚏,她赶紧拿手捂住。
“你?看,”徐嬷嬷仿佛抓住了她的把柄,说得越发起劲了,“我适才说什么来着?那畜生的冒沾染在被褥上,最?是容易被吸进鼻中。照我说,回头喊后院的人小厮来将它抱去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