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冷气从空调出风口冲出,伴随低低轰响,并没有削弱梁政这两个字的力度,梁赫的耳边嗡嗡作乱。
“胃——”他说不出另一个字眼,“什么程度?”秦颖每年都会检查身体,如果是刚刚才有的,也许不会太严重。
“晚期。”冰冷的话语打消了梁赫仅存的希冀,梁政的声音也有些发抖,“下午在家晕倒了一次……你奶奶刚才还在说,她不放心你——我心里也很乱,就过来找你了。”
梁赫不发一言,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满身的血液凝结成冰,手指下意识地缩进掌心,紧扣着膝盖。窗外的树木与行人迅速后退,汽车一路疾驰。
四年前,爷爷脑溢血猝然离世,因为太突然,如当头棒喝。当时秦颖完全崩溃,梁赫看到那个样子的奶奶,强撑着为她打气,学会做饭、做更多家务也是在那段时间。
“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梁政的声音疲惫而冷然,“医生说没多少希望了,就是熬日子,尽量延缓,然后……走得舒服点。”他当然不好受,但一个四十几岁的人,对这种事已经有了足够的承受能力,至少是表面上的。
而对于梁赫来说,那些带着痛苦的记忆仿佛就在昨日,他又不得不面对新的绝望。这次他甚至没有能够一起相伴着摆脱噩梦的人。
到了医院,梁赫的双手冰凉,车内的冷气似乎全附着在了他身上,驱之不散。
“肿瘤科”的牌子挂在走廊尽头,蓝底白字,入目后眼眶都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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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间病房,外面一个小阳台,床头柜上摆放着水果,如果不是若有若无的药水味和全白的床单被褥,或许会令人觉得是个温馨的地方。
“哎呀,你叫梁赫来干什么嘛!”秦颖并没有躺着,直直地坐在床头,“他还要上课呢。”
她最近的确瘦了,家里人并不知道那是病情加剧的表现,以为只是年纪大了,加之爱操心爱劳碌。梁玫夫妇也是想让她放松才带着一起度假,谁都没想过老人的大限期就要到了。
怎么会呢。
即使在病房,梁赫也没能想通,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奶奶和在家的时候分明没什么变化。
“妈,”梁政说,“你躺一会儿吧。”
“我不累,”秦颖有点闹脾气,“你光让我歇着,可是我感觉不出来累。梁政,我没事,干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