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嘴里说着,心里冷笑。开什么玩笑,就因为我之前作死地打趣嘲讽,朱廷芳恼羞成怒,那一番“教导”真是终身难忘。可是,阿六那一句“早生贵子”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皇帝的“早生贵子”赏赐是作为长辈的调侃,其他人你在我大哥面前说这种话试试?
果然,随着朱二的反讽,刚刚那个起哄的家伙立时销声匿迹,而其他人也就是干笑两声调侃两句,随即就纷纷散去了。而作为揭破这一点的始作俑者,张寿想到朱莹也对他说过,在孙辈的问题上,朱家的长辈都打算顺其自然,他不禁觉得皇帝这举动颇可玩味。
也许,皇帝这赏赐只是纯粹的调侃,毕竟赏赐的亲笔书卷上并没有写着“早生贵子”四个字;也许,皇帝是因为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事情心情郁郁,因此哪怕是面对一贯很信赖倚重的朱家办喜事,也禁不住来了点幺蛾子,幸灾乐祸地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皇帝的心情也可以理解。都说男人一生的追求便是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权……可就算权势赫赫,如若子孙不肖,后继无人,那晚景不是凄凉,便是落寞。毕竟,那种完全独夫心态,妻儿亲友部属全都无所谓的皇帝,那是危机之下才暴露的,至少不包括当今皇帝。
果然,朱廷芳送走陈永寿回来之后,听说皇帝这赏赐的由来,不禁哭笑不得,却又不能去怪揭破这一点的张寿——毕竟,这么简简单单的谐音,人们只要弄清楚袋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就能破解。到时候也一样要在私底下流传个没完。
而且今天这赏赐的事如若传开,说不定日后整个京城乃至于整个天下的婚俗都要添上一笔……他也不知道是该感到高兴,还是感到无奈。
由于太后亲临,皇帝颁赐,这一夜赵国公府的这场婚宴,那自然是圆圆满满,宾客尽兴而归。当宾客各自散去之后,已经忙活了好几天的仆妇下人都得到了丰厚的赏赐,收拾的时候自然也打足了精神,每个人都觉得今日赵国公府如此荣宠,他们也面上有光。
而张寿去庆安堂接吴氏时,这才得知太后从新房出来后,在庆安堂里就小坐了一会儿,等得知皇帝颁赐之后,这位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没有多停留就匆匆回宫了。
仿佛人这次出宫,就只是为了凑一凑朱廷芳婚礼的这番热闹——毕竟谁也不觉得人是特意来看新娘子的。作为太后,想要见哪个内外命妇,不是发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而张寿自己今天在朱家忙活了老半天,也已经累了,对朱家众人告辞之后,他和吴氏出门登车,他就不禁靠着引枕闭目假寐,就连吴氏说太后在新房外撞见朱家姻亲秦氏那一行人的闹剧,以及和张氏的那一番奏对,他也没有太大的惊讶。
抄书这种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抄上十年八年,累计的数量甚至可以给嫁妆增加十抬八抬,确实很有毅力,也足可见其人品质。
但那是他大舅哥的媳妇,也是他未来要称呼一声大嫂的女人,好不好也轮不着他评判。
然而,当吴氏词锋一转,说起朱莹声称不用他练好字,日后若要写什么东西,她愿意帮忙誊抄时,张寿那点睡意突然就无影无踪了。他固然是能够理解包容那位大小姐,也很喜欢她那性子,可她那种炽热如火,且在人前也毫不掩盖的情愫,总让他觉得她付出更多。
最难消受美人恩,幸好再过没几天,他就可以抱得佳人归了!
正如朱廷芳对下属所言的那样,次日一早,他只用了半天时间和新婚妻子拜双亲和长辈,祭拜家庙,随即就精神奕奕地去了衙门视事。而张氏做好了打起精神伺候太婆婆和婆婆的准备,可她根本就尚未体会到朱家都有什么规矩,就被当头压下来的重担给砸懵了。
太夫人和九娘一致表示,既然她这个长媳已经过门,那么,赵国公府主持中馈就交给她了。交到她手中的,除却一匣子各式各样的钥匙,就是赵国公府内外所有仆从的花名册。至于是不是接下来要去账房盘账还是要如何,全都由她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