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激起了张寿的警惕。他骤然侧头盯着对方,见人先是有些不自在,随即却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竭力表现出坦然,他就冷冷问道:“如若我将此言转告楚公公,你觉得你是什么下场?”
“那奴婢只当看错了人。”那年轻内侍不闪不避回答了一句,继而就躬身一揖。
“吕公公是楚公公的干儿子,之前因罪被黜,得知楚公公被贬慈庆宫后还几次三番派人捎东西,可楚公公非但一概退回去,还说日后情断义绝,以至于吕公公不得不长跪以示绝无二心,其余门下之人也纷纷一再表示忠心。他离开司礼监都如此,他重掌司礼监那又会是什么光景?”
“奴婢刚巧知道,张学士您家里密道出口的那座善堂是司礼监的。您想想闹出现在这样的事情,那会是谁倒霉?是已经不在司礼监的楚公公,还是现在的掌印,素来忠厚老实的钱公公?这事情闹出来之后,钱公公必定引咎请辞,楚公公难道不会重掌司礼监?”
面对这么一个竭力向自己灌输,楚宽居心叵测,绝对不可信的家伙,张寿禁不住又好气又好笑。人是从哪方面看出他很相信楚宽的?
要知道,从第一次在月华楼永平公主主持的那文会上,见到一点都不像宦官的楚宽,还承蒙人出言替自己解围,而后更是说了一通薪火传承靠阉党的话之后,他对楚宽这个人的警惕心就一直都保持在满值。
因此,似笑非笑地盯着对方端详了好一会儿,他就淡淡地说:“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论这番话是别人让你告诉我的,还是你自己想出来提醒我的,你都忘记了一件事。”
“那就是……不要以己度人。楚公公是好是坏,姑且不论,但你又或者别人把司礼监掌印看得很重,他却未必。”如果不是这样,楚宽绝对不会因为之前那点“小事”,轻易就丢掉了司礼监掌印的位子,此人应该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保住这个位子。
依他看来,在某些人一心一意盯着司礼监的位子时,楚宽已经把目标放在了东宫太子的身上,正在用自己的办法努力在三皇子面前刷好感度!
司礼监掌印的名位?
人家楚宽估计早就不在乎了,如果能够让三皇子信赖他,那么从睿宗,当今皇帝,未来皇帝,楚宽就能够将这三代天子的好感度统统刷到满值,那时候要干什么不行?
见那年轻内侍仿佛是因为没料到他的反应,脸色变得尴尬而惶恐,张寿就继续说道:“另外,你说吕公公还有其他人依旧把楚公公奉于上位,不敢违逆,我想那是因为多年积威,而不是楚公公真的要借此向人宣示自己随时可以回来。”
“说实在的,我倒觉得,吕公公又或者其他人,是去他面前赌咒发誓绝无二心也好,去表示忠心也好,以楚公公这个人的性格,大概会表示自己已经不在司礼监,一概不纳。”
那年轻内侍没想到张寿竟然会毫不迟疑地替楚宽说了这么一大堆话,一时间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可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笃悠悠的声音。
“呵呵,张学士刚刚这番话,楚宽实在是愧不敢当。”
见楚宽不慌不忙地从门里出来,那年轻内侍躲闪不及,骇得脸色煞白,仿佛是预见到了刚刚那番“劝谏”的后果,张寿就含笑说道:“楚公公何必自谦?你的为人,皇上如果不是清清楚楚,又怎会调了你来慈庆宫?要知道,之前还有人进言,慈庆宫不用识文断字的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