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怎么样,要跟我吗?”丁向宁看着沉默的路远又问了一遍。

路远回过神,心里的疼痛渐渐麻木,好像也不那么疼了,他看着丁向宁,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道:“好啊。”

他想,这样的丁向宁,他总不可能喜欢一辈子。

路远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在回忆里睡着了,他觉得自己睡了很长时间,醒过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精神依旧不好,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他费力地翻了个身,从床头柜里找出体温计量了个体温,果然有些低烧。

路远叹了口气,顿时觉得更没力气了,他很想就这么接着睡下去,但身上实在难受的要命,而且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明天可能会更难受。

他一鼓作气爬起来,晃晃悠悠地去了浴室,清洗过后人也舒服了一些,出来又将床单换了新的。

等终于闲下来,他才看了眼手机,竟然已经凌晨一点了。

丁向宁没回来,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路远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可是和丁向宁相处的太久,他变得越来越隐忍,甚至都忘记要怎么生气了。

况且,他知道生气也没什么用,是他自己要留在丁向宁身边的,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丁向宁最开始就跟他说的很清楚了,是他要往这层关系里添油加醋,甚至想要反抗,会落得这个结果也是他自找的。

想清楚后,路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给丁向宁打电话,他起身去了厨房,想给自己弄点吃的,却发现几天前买的菜没有了,无奈之下只好煮了碗清汤寡水的面应付过去。

丁向宁一夜未归,路远早晨醒来后给他打了电话,他也没有接,这倒在路远意料之中,他知道丁向宁这次肯定生他气了,虽然他不知道在气什么。

几个电话过去都没通,路远不再挣扎,丁向宁的恶劣脾气从来不在他这儿藏着掖着,以他对丁向宁的了解,这种情况只能等他自己消气了。

很快,又过去了四天,这四天里丁向宁就像消失了一般,完全没有露面,路远第一天电话没打通之后也没再打电话,但每天都尽量按时回家,然后等丁向宁回来。

这天是平安夜,连着下了两天的暴风雪终于消停了一些,医院里也搞起了节日气氛,办公室里一人送了一个苹果,除了苹果,有些人还收到了一些糖,比如即使已婚依旧很受年轻女性欢迎的路远。

不过,路远倒不全是因为平安夜,还有一个特殊原因,这天是他的生日。

虽说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养父母决定的,不在今天,但当初听孤儿院的人说,他被送来时有给大致的出生日期,就在十二月的下旬,思来想去,他便给自己选了平安夜这个时间。

看着桌上的糖,他突然想起几天前那个患眼癌的小女孩,说起来,她的手术在昨天,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下班的时候,路远拿着糖果去了住院部,找到馨馨的病房,走进去却只见到两个陌生面孔,还有一个空着的床铺。

路远愣怔的站在门口,躺在中间床铺的婆婆问他:“你找谁呀。”

路远道:“这里不是有个小姑娘吗?她去哪了?”

那婆婆听完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走啦。”

路远感觉心脏猛地下坠了一下,看向那张空荡荡的床铺:“……走了?”

昨天才做完手术,今天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出院,那怎么会……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术后换病房了,可是,他却没法真正的说服自己,他只觉得非常的不安,手里的糖也攥紧了。

只听那婆婆继续说:“走啦,手术失败了,昨天一家子都走了,哎,可惜了,多好的孩子啊。”

“那么小的孩子,好像才六岁吧,也是命苦,生在穷人家,又得这么个病,之前用偏方治疗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现在好不容易四处借钱凑到手术费,结果还失败了。”

“没办法,老天要收人,想躲也躲不了啊。”

路远没参与那两床病人的谈话,他垂下眼眸,将糖放回口袋里,转身离开了。

外面还飘着小雪,随着寒风摇摆下落,路远戴上帽子围巾,缓缓朝停车场走去,作为一名医生,他见过的死亡不在少数,医院本就不是一个轻松的地方,欢声笑语并不属于这里,即使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大,但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就算有99%的成功率,也总会有失败的可能性。

相比以前的种种场面,这次他既没有参与手术过程,也没有见到术后场景,但尽管如此,他的心里却还是止不住难过。

路远坐进车里,没急着启动车子,而是打开车窗点了一支烟。尼古丁的味道让他的情绪缓解了些,他放空大脑,静静地享受时间的流逝。

等一根烟抽完,路远觉得有些冷了,便关上车窗启动车子,没想到的是,钥匙拧下去,车却没有反应,路远愣了愣,又试了几次,还是一样的结果。

路远抽回手,重重叹了口气,这一个月真是倒霉透了,从月初和丁向宁源源不断地争吵开始,他没有哪一天是真正轻松的。

他不死心地又拧了一次钥匙,仍一无所获,无奈下将钥匙拔了出来,呆坐了片刻,他拿出手机找到丁向宁的电话。

都过去四天了,丁向宁也该消气了吧,其实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他也有错,以前和丁向宁争吵,他最多只是讲讲道理,讲不通也就算了,绝不会随意挂丁向宁电话,还给他脸色看。

丁向宁从小就过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哪里受过这种气,会暴怒也情有可原,不如就以这件事当个契机,给他一个台阶下。

路远拨通了丁向宁的电话,振了会儿铃后,那边竟然真的接通了,丁向宁虽然语气傲慢,却像忘了之前发生的事一样:“路远?怎么,终于想起来你还有个老公了?你最好是有事找我,我的时间很宝贵,可没多少给你浪费的。”

路远在心里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没什么事,我挂了。”

“不准挂。”丁向宁沉声命令道,他花了很久缓解那股子憋屈劲,语气不善地说,“没事你给我打什么电话,到底怎么了,快说。”

“我车坏了。”路远垂下眼眸,抠着手心里的钥匙扣,犹犹豫豫地问,“你有时间来接我一下吗?”

路远站在马路边,远远地看见丁向宁的车,踮起脚招了招手,丁向宁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刚打开车门钻进半个身子,就听见丁向宁没好气地说:“一身冷气,这么冷的天站外面干嘛,为什么不去医院里等。”

“懒得回去了,也没等多久。”路远坐到副驾驶上,脱下围巾叠好,充足的暖气让他立刻暖和了,偏头看着丁向宁问,“你现在过来,会影响到工作吗?”

“我来都来了,你还问这个有什么意义?”丁向宁目视前方开着车,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傲慢,“没什么影响,本来还有个会议要开,转到线上了,等会儿回家开吧。”

路远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雪又下得大起来了,雨刷一刻不停地工作着,丁向宁微微蹙着眉,警惕地盯着前方的路,路远低头看向腿上的围巾,不再打扰丁向宁开车。

直到路口红灯的时候,丁向宁才缓和了表情,倚在靠背上道:“你这车坏的真是时候,我正愁今年送你什么生日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