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四将盒子顺手摆在书案上,又弯腰将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来,轻轻拍去莫须有的灰尘,一本正经地装聋作哑:“啊?是吗,陛下刚才说不见臣了吗?”他转头皱眉问来福,“陛下说了?”
来福和受惊小鸟似的傍着门瑟瑟发抖,既不敢说没,也不敢说有,整个人快纠结得撅过去了。
坐在上首的太傅大人面色凝滞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头也不知是在骂欺师灭祖的小皇帝,还是骂指鹿为马的东厂提督。
和四觉着他最可能在想的是,大燕药丸。
没错,每次当他看著作死的小皇帝,负债累累的东厂,他早就觉得大家早晚一起完蛋。
他也不为难来福,懊恼地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拍,满是谦卑恭顺地弯腰对小皇帝道:“这两日臣忙着替陛下尽忠,宵衣旰食,几日未眠,精神未免有些亏损,没能听见陛下圣意,还请陛下恕罪,饶了臣这一次吧。”
小皇帝被他气得就快嘭地一声炸了,他颤着手指头:“你,你这个……”他估计想骂狗太监,但小眼一瞅书案上的食盒,咕咚咽了咽口水,到底没骂出来,只是恨恨一跺脚,咬牙切齿道,“朕要是不饶你呢?!”
那,好像也没啥大不了的。不饶就不饶呗,和四暗暗翻了个白眼,嘴上沉重无比:“那臣只好摘冠谢罪,带着东厂众位同僚们引咎离职了。”
此话正中小皇帝下怀,他兴奋的眼珠子都亮晶晶的:“你说的是真的?那朕……”
一直默不作声围观的太傅大人慢腾腾开口了:“陛下,您三思。”
小皇帝正要不耐烦地说他已思了不能再思,陡然对上和四古井凝波的双眼,那双漂亮的眼睛是弯的,可眼里的笑是冷的。
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浇了个小皇帝透心凉。
他忽然想起东厂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东厂提督又是什么样的人。
他见过前任老厂公在时,他与自己父皇相处时的场面。
明明一主一仆,一君一臣,东厂的老提督在父皇面前却不见丝毫卑躬屈膝,反倒是九五之尊的父皇有时甚至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小皇帝怔怔地站在那,明明他才是皇帝,明明底下的那个不过是个该死的狗太监,可他满腹叱责痛骂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怕这个年轻的东厂提督,从骨子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