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像是做梦一样。
“让太医把过脉了?”
“特意请了崔院使,”冯润心低着头小声说:“那便是三月时怀的,当时才大婚没多久……”
柳承炎原先还有意与她亲近,此刻抱也不是远也不是,只把脸埋进她肩窝里,搂着她温声道:“一定要以你为重,那些簪子钗环太尖锐,不舒服就不戴,鬓边簪朵花也足矣。”
“你宫里太朴素了些,但也要防着桌角摆设的磕碰,还有……”
冯润心已经脸红的不行,又锤他一下。
“我又不是瓷做的!”
柳承炎宝贝她的没办法,起身盛了碗汤,仔细吹凉了喂到唇边。
冯润心还是小时候被喂过汤,此刻想伸手接了调羹,哪想到他还不肯。
只能红着脸喝一口。
“喜欢酸的辣的?”少年笑得眉眼都漾开了:“光禄寺那边送吃食来也得当心,回头你宫里银筷银针全都检查一遍,诸事都小心些。”
“说来奇怪,”冯润心思忖道:“听我娘说,怀孕后会害喜,我偶尔也吐一回,但更多是觉得饿,夜里醒来也饿得不行,还得用些宵夜才能睡着。”
“兴许是孩子体谅娘亲。”柳承炎喂她喝完小半碗汤,低声道:“这事暂时没有传出去吧?”
冯润心摇了摇头。
她入宫前便听了父兄教诲,有喜的消息哪怕过了三个月,也最好不要太明显。
前朝后宫倾轧用尽手腕,这一朝她虽然幸得中宫的位置,但并不敢有十足的把握。
兄长先前托人传口信来,说外朝正在清算重改的暴风雨前,难免会波及后宫。
冯家事事秉公为国,两袖清风从不贪墨,想来是安全的。
“这事先瞒着。”柳承炎也同样想到前朝三十年无后嗣的荒谬,压低声音道:“我会安排崔太医定期给九嫔请平安脉,这样他与你往来也不显得密切。”
“现在宫里只有九嫔,也无大事需要你操劳,尽管放心休息,有任何事都与我商量,不要担心。”
坤宁宫的婢子他早早托锦衣卫查过全部底细,连宫婢太监们的家人亲戚是否有滥赌得病的都一并筛查过,不合格的早已悄然换掉。
他在孔嬷嬷那里听了太多骇人的争斗倾轧,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人重蹈覆辙。
更不希望那惨死的魂灵,是他未来的女儿,未来的儿子,是他深爱的发妻。
一顿晚膳用了半个多时辰,他没有吃下太多,一直为她剥虾夹菜,总想多做一些什么。
冯润心有意推他去旁的嫔妃那里过夜,最后还是作罢。
他把她小心地抱在怀里,像是想用背脊胸膛挡住宫墙外听不见的诡秘风声。
两人依偎如幼兽,一闭眼便都坠入梦境,睡得香沉。
四日之后,江宁锦衣快马来报,说是织造已找到做过金蚕被的织工,相关事宜也悉数做了笔录。
这事原先被摁得一点水花都没有,织造被锦衣卫深夜摆放时仍是嘴硬,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金被子。
没想到张家婢女的笔录一亮出来,织造就吓得直接噗通跪倒,什么都肯招了。
五年前还真有京城贵客造访江南,点名道姓要织一床缕金缀银的蚕丝被,打赏丰厚不说还要求秘密上贡天子,以庆贺生寿。
织造收了钱当然办事,还特意确认了先帝的万寿节日期,生怕赶不上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