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潮叹了口气。
“直到大理寺审过之后,洪晏栏都拒不承认,说这些都是暗算嫁祸。”
“他最后触柱而死,一口喷出湛青鲜血,死不瞑目。”
这不如戏曲里六月飞雪一般,是天大的冤案!
虽然朝臣有意压着事情,但消息还是传进京城百姓的耳朵里,还有人夜半哭冤,偷着给他烧纸。
柳承炎看向陈毫。
“送程潮出去,叫白首辅过来。”
他要听听首辅大人嘴里这个故事。
程潮心如明镜,即刻告退,自觉道会把相关卷宗呈上来。
等殿内恢复寂静,少年才低着头揉眉心。
治国理政,难就难在了这里。
清贫贪腐,忠直奸恶,从来都不是写在脸上。
奸臣贪官从来不会主动说自己是个坏种,相反可能装得比好人还要刚正。
满朝文武看过去,一个个看起来都像是绝世好官,又一个个都有把柄。
若是父亲母亲在,他们会怎么教我?
他凝神深思,殿外传来通报声。
“宣,首辅白睦序觐见。”
五十六岁的老首辅步履沉稳,行礼时声音洪朗从容。
“臣叩见圣上。”
再抬头时,露出一副干瘦焦黄的面孔来。
白睦序并无忠臣或奸臣的长相,嘴角右下方长了颗带毛的痦子,周身散着高品官员都有的威严气度,但双目平和,鼻短且窄。
柳承炎定神看着他的样子。
就是这个人,把自己从千百世子藩王里挑出来,直接选到了新皇的位置上。
他理应客气谢礼,但从未开过这个口。
“赐座。”
陈毫快速搬了绣墩来,但白首辅仍是在阶下坐着,始终得仰视这个少年人。
柳承炎并不寒暄,只简短道:“前朝的碧血案,首辅可有听闻?”
“当时震动京城,微臣自然清楚。”
“那就讲一遍给朕听听。”
白睦序并无抗拒的意思,反倒是含了笑,问道:“陛下想听大理寺卿的说法,还是臣这里的记忆?”
柳承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皱眉道:“逐一说来。”
这桩案子依着朝廷办案程序,自然是记录在册。
在大理寺卿的审理里,有多个口供证供,查出来这洪晏栏是个讼棍般的混子,挟着言官的身份多次欺诈恐吓其他官员讨封口费和酒钱。虽自辩是忠于朝廷,青眼看世,不过是通篇胡扯罢了。
“后来大理寺卿再提到这件事,都笑说哪里是口吐碧血,分明是鲍肚熊掌吃得太多,最后被打得呕出胆汁来罢了。”
谈论之际,柳承炎仍在观察这个人。
他看不出他的破绽。
锦衣卫已经彻夜查过白睦序的金钱往来田产家业,一派清白干净,连长子娶亲时都呈礼简单,最值钱的不过一对白玉如意。
可言官弹劾他的折子昨天就递了上来。
“照首辅的记忆,又是一回什么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