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已经在奉天门外了。”陈毫站得腿肚子发麻,背脊仍是笔直:“这会儿……大概在授金册宝印?”
柳承炎皱起眉头。
“她正式被封为皇后,朕还不用在旁边看着?”
太监想了几秒:“……不劳陛下尊驾了。”
恍然一会儿,天已是大亮,眼看要到正午了。
有小太监一路小跑着进了殿,同陈毫耳语几句,陈毫再毕恭毕敬地讲最新进度。
“皇后已经册封完毕,正由女官伺候着穿戴九龙四凤冠祎衣。”
需要入阁出阁,进雁呈礼。
柳承炎原以为自己应是参与许多,没想到绝大部分礼制都是在奉天门外便册封完了,自己什么都没有见着。
他本预备了十二分的耐心与奉陪,此刻只觉得遗憾。
倏然间,钟鼓作响。
百官早已候在承天门外跪迎,仪仗女乐终是引着皇后,自大明中门一步步入了宫中。
陈毫踮着脚看了又看,像是等到了司礼监的信儿,这才面露喜色。
“陛下,您可以出东阶降迎了!”
这一刻原应有华乐漫歌相颂,但也终究是静默一片,钟鼓声也自近及远,越听越不清晰。
便如同这一场大婚一般,像是隔着一层雾。
少年起身落步,望着西阶里依稀的人影,眼中多了几分暖意。
他自高处一步步走向她,先是看清了轮廓,接着又瞧见了九龙四凤冠上的明珠在日光下泛着闪。
再近一点,更近一些。
他终于看清她,两人不约而同露出讶异又欢喜的笑。
冯润心并不完全如画像一样。
她看着更开朗轻快,有盛唐仕女的气度。
大概是一路册封都没有停下,少女脸颊红扑扑的,额边还落着汗。
锦绣罗缎都遵着国律礼制,华贵雍容,但也有几分老气。
便是老气了,他也能瞧见她的可爱来。
小皇帝身边是大帮的礼官太监,小皇后也被女官嬷嬷们簇拥着。
他原觉得该亲切地打个招呼,但周围所有人都肃穆着,他也不可流露太多稚气,只缓步向前,与她相对行礼,再一同行回内殿。
作揖再抬头,冯润心压低声音试着唤他:“……陛下。”
柳承炎点点头,还没说话,算是破了功,又笑起来。
先要把朝服换作婚服,再一同行至奉先殿行谒庙礼。
几套礼制走完,终于能回宫饮一杯合卺酒。
平日饮酒自是精雕细琢的玉杯,今日却需要剖开一只葫芦。
他握着葫芦的一半,她拿着另一半,两人对饮而尽。
柳承炎十六年里很少饮酒。
他总觉得这酒味又呛又苦,不该是什么好东西。
一瓮喝了个干净,免不了咳两下。
对面小皇后倒是没什么反应,像是香得很。
柳承炎忍着咳又品了下余味。
香吗?这玩意儿能好喝?
至此才算到了尾声,可以用茶进饭。
便是吃饭的时候,他得先吃她咬过的一块莲子福寿糕,再效仿一回。
宫人们道完了一肚子的吉祥话,眼瞅着帝后用餐完毕,撤走案具就此告退。
红帐金门一合,帘外已是夜幕西垂。
柳承炎仔细一想,都不记得自己刚才吃了点什么。
他解了皮弁冠伸手揉着脖颈,再一偏头想起来屋子里还坐着另一个人,又眨了下眼。
冯润心在瞧他样子。
“你看我什么?”
冯润心看了又看,捂嘴直笑。
柳承炎帮她一块儿把繁重的龙凤冠解下来,好让两人的脖子都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