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年那天算起,阮亦舟在傅家住满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他提着行李箱,在殷黎的殷切叮嘱下,被人送出了门。
等到他被塞了围巾坐上车,傅煜发动了车子,看着被裹得毛茸茸、一脸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的人,揉了揉太阳穴,也有些无奈。
他听到了刚刚殷黎跟阮亦舟说的话。
工作不要太拼,累了就跟他说休息一阵。私下里不要太惯着他,在生理上毕竟omega要吃亏些,必要的时候可以去找她,她会替人教训自己。
他知道殷黎偶尔会因为他和傅星月的过于早熟而感到遗憾,但是他没想到,对方一旦逮到个可以供她泛滥母爱的,会操心到这个地步。
……当真是他和傅星月以前阻碍了她发挥。
“热不热?”
他问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阮亦舟。
阮亦舟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了揣着,吐出了一口气:“……有点。”
傅煜叹口气,伸手把车内空调温度调低了点。
“我看是你别惯着她才对。”
“哎。”阮亦舟道,“阿姨也是好心嘛。”
他顿了顿,“那什么,傅煜,我问你个事儿。”
傅煜“嗯”了一声。
“那天……”
阮亦舟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个字开头,卡了半天,最后还是泄了气。
“算了。”他道。
语气有些懊恼。
傅煜瞥他一眼,车子拐过一个弯,等红绿灯前停了,才开了口:“他说做事要想清楚后果,要知道什么是alpha的责任和担当,其他没了。”
阮亦舟一愣:“他没……”
“没提到你,又不是你的错。”傅煜失笑,“你以为呢?”
哎。
阮亦舟想。
他把自己往座位上埋了埋,觉得有点尴尬。
过了一会儿他开了口,很小声:“其实也算我的错吧……”
傅煜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阮亦舟心虚地望着车顶,没说话。
对于阮亦舟来说,他是有不被接受的心理准备的。
这不是他对傅煜的不信任,他之前跟向晓说的话一半是为了气他,另一半,他确实对傅煜很了解,以对方的性格,家庭这种纯私人的问题,他绝对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处理妥当,不会让他为难。
事实上,他男朋友也是这么做的。
然而,被傅煜说服和真的从心里接受是两回事,殷黎让他打消了一半紧张,而另一半紧张,在看到傅煜的父亲傅天成的时候,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加剧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傅煜性格冷淡确实有遗传的原因。
至少看到傅天成的第一眼,阮亦舟突然就觉得客厅的空调温度似乎低了一点。
男人有一双深邃的眼睛,西装革履,鬓边微白但依旧精神矍铄,眉眼间俱是威严,他进门的那个刹那,所有人都是心神一凛。
他并没有对阮亦舟多说什么,但是阮亦舟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察言观色。
他看得出来,对方对他,其实并不是特别满意。
因着这份隐约的感觉,在接下来对方在家的几天里,他都很谨慎。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越想维持形象,意外就来得越快。
第四天,傅煜一家去参加傅氏真正的家宴,因为还没有最终订婚,按照规矩还没到正式介绍给亲戚旁支的那一步,阮亦舟就被留在了家里。
下午两点,他睡完午觉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自己发情了。
阮亦舟:“……”
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腺体,又看了眼手机日历,最后抖着手拨通了梁瑜的电话。
对方也有些意外,询问了症状之后沉吟几秒:“之前有受到过信息素刺激么?”
阮亦舟刚想说没有啊,然后就想到了那次为了进入角色忽悠傅煜做的事情。
……怎么说。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他掐了自己一把,努力稳住声音,“有什么……有什么解决办法么?”
梁瑜沉默了片刻。
“你是第一次发情期么。”她道,“发情期要怎么办,还要我教你?”
阮亦舟不是第一次发情期。
所以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需要现在打断傅煜正参加的家宴,然后在未来的三天,他应该就出不了这个房间门了。
……这是他第一次上男朋友家里拜访。
阮亦舟面无表情,心里已经崩溃了。
他实在是拨不出这个电话,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于是下午四点,傅煜参加完宴会回到家,就在自己房间捡到了一朵蔫巴巴湿哒哒的玫瑰花。
该来的总要来。
三天结束,阮亦舟下楼吃饭,殷黎眼睛弯起来,给他盛了一碗汤。
饭后,傅煜就被自家亲爹叫去了书房,半个小时才出来。
阮亦舟其实很忐忑,毕竟发情期这种东西并不是不能避开,这种情况下解释也像掩饰,只是傅煜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面色如常,他也没找到机会问,一直到现在,他才没忍住开了口。
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汽车在路上行驶得很平稳,正值新年,路上的车辆多了许多。刚下过雪,路边的灌木丛上都铺着薄薄的一层白色。
阮亦舟没忍住,用手指在满是雾气的窗户上勾勾画画,过了一会儿,一只简笔画的小狗就显露出来,他看着看着就乐了,问傅煜:
“像不像你家狗狗?”
傅煜家里养着一只小博美,见天儿溜达,很亲近阮亦舟。
傅煜瞥了一眼:“你把他画可爱了。”
阮亦舟眼睛弯起来,收回了手。
过了一会儿他道:“你父母都是很好的人。”
这句话出自十足的真心,傅煜顿了顿,别过眼,看到了他因为素颜而稍显温软的侧脸。
“以后也是你的父母了。”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