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梁的小太后到底是偏疼娘家人,段国舅这一状告下去,小皇帝在早朝上发了圣旨,着刑部主责,彻查此事。
一夜之间,吾儿院鸟走人散,连老鸨子都叫官差给抓了,丢进大牢。
南院王府里,周英毅面沉如水,手中盘着一对婴儿拳头大小的铁蛋子,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查不出来是谁?”他手中动作忽然停住,笑着问道。
一旁的管家小心的点头,称是道:“吾儿院夜里的值守都问遍了,没有一个说瞧见过有人走动。”
周英毅扭头睨他:“管事的掌事呢?”
南院王府门下各处生意,除外头主事的掌柜外,每一项都有相干掌事负责。
除打点衙门官差外,另要在账目上动些手脚,好叫王府面上落些名声。
眼下吾儿院出事,只有府里管家来报,却不见那处掌事的出来,实在是不成体统。
管家面有难色,看了主子的脸色,才接着道:“事发的时候,李掌事与楼里一个新来的小倌儿搅在一处,一直等到第二天段家来了人,他才从……”
见周英毅面上凛色愈加厉害,后面的事情管家也不敢讲,紧抿着嘴唇站在那里,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周英毅道:“去把志高叫来。”
“是。”管家应声。
还没出门,里面便又传来一句:“连带着,把芸生驿馆的驿丞也一同叫来。”
陈志高刚与萧君浩这边又商议了第二回,才两下道别,准备回苏府哄人,还没出户部的大门,便撞见了南院王府的下人来请。
望了一眼已经走出不远的萧君浩一眼,摇头一笑,递了个眼神儿,跟着南院王府的人离去。
萧君浩远昭昭的也瞧见那处,却没说话,躬身进了轿子。
冯娟还有些担心,隔着轿帘,想跟萧君浩打听两句,开口喊了一声二哥,就叫萧君浩给一声嗔斥,吓得再不敢说话。
回了芸生驿馆,他沐浴换了常服,常娆便笑着过来询问。
“南院王府怎么也掺和了段家的事情?”常娆说罢,忽然扳着他的脸来看,道:“跟谁打架花了脸?怎么嘴上有血?”
萧君浩笑着:“除了你能打花我的脸,旁人谁能近得了我的身?”
常娆笑着嗔他,又转身去妆奁跟前翻找:“打是亲骂是爱,我那是疼你。”
萧君浩道:“回头我也疼你?”
“找死?”
常娆拿了个指头大小的瓷瓶儿过来,笑着敲了他一个鸭梨。
她拿帕子擦拭,嘴里还不住的念叨:“后梁这边还是干燥,到底是咱们平江府好,是个住人的地方。”
青州已经是气候干燥了,后梁竟比青州还要更甚,这会儿虽说还没入夏,有小风吹着,但风里没有水汽,吹在人身上就像细针扎着一样的疼。
等躲在了屋里,又因为没有风吹,却还要打扇子取凉。
左也麻烦,右也麻烦,真叫人心烦。
萧君浩捉住她的手腕,拿过那瓶子问道:“是什么?”
常娆故意逗他,只拿小勺子剜了一点,却不告诉他答案。
还是一旁的琥珀笑着道:“姑爷,您便是瞧不出来模样,也该尝出来味道了吧。”
常娆笑着白她,“你这坏丫头,生了胆子是吧,竟敢来打趣儿我。”
琥珀笑着抱头躲开,到外头跟冯娟她们说话去了。
萧君浩自是听明白了琥珀话里的意思,嘴上有些抵触道:“我一个大男人,涂你的口脂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话虽这么说,他倒没有挣扎,只乖乖的仰头噘嘴,叫常娆方便一些。
“谁要笑话?”因离得近,说话间,常娆身上的馨香扑在他的鼻息间,听她嗔道:“平日里自己也吃,怎么不见嫌弃的?”
“那不一样。”萧君浩笑着揽她的腰,“你嘴上的味道好些。”
常娆拍他手,“老实些,正经问你段家那事儿呢。”
那事儿虽是她的指使,但却牵连到了冯娟。
她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是日后叫冯娟替自己遭了罪,那她岂不是要呕死。
萧君浩替她收了那口脂,拿了湿帕子过来给她擦手,一边擦拭,一边不以为意道:“不过是姓段的猜测,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
“……听陈志高说,吾儿院背后是南院王府的人,后梁的小皇帝要替娘舅出气,叫人去查封了吾儿院,南院王那边有些动静,也是常事儿。”
常娆任他又给涂护手的油膏,只抬眼,却瞧见了他眼底的莫测。
细想片刻,常娆听出了他话里的味道:“陈志高怎么会跟你去说这些?”
谁不知道,陈志高是南院王扶持起来的人。
后梁当初有两位辅政大臣,又都是皇亲国戚,小皇帝夹在中间,连一口喘息的机会都不曾得过。
那段时间,后梁朝政不明,自是没有精力去管辖边关一带,大陈早先收复东雍州,也是趁了那个时机。
而南院王扶持陈志高,自己则退居幕后,还政于小皇帝。
两位辅政大臣死了一个,隐退一个,才结束了后梁的这场纷争。
说起来那陈志高是后梁小皇帝跟前的忠臣,但也是南院王扶持起来的人。
私下里偏谁向谁,还指不定呢。
萧君浩道:“陈志高那两口子可不是任人摆布的主。”
“……苏南枝能应了每年的那几百万石粮食买卖,岂不会知道那是把后梁的粮食命脉交到了咱们手里?”
常娆不由惊讶:“苏家两口子,倒与后梁这边不是一势?”
萧君浩看她一瞬,淡笑出声:“你之前说过的,商人重利,只要这中间的银子给的够,便是把后梁小皇帝给卖了,她苏南枝也是能够做得出来的。”
更何况,又有后梁小太后那奇妙的一项举动,抢婿夺财,简直是要把苏家往死里去逼。
常娆把玩着手上的镯子,跟他道:“我可跟苏南枝不是一样,她有南院王那么个干爹护着,后梁这边,还不是人家一句话就能翻云覆雨的事情?”
“南院王?”萧君浩嗤笑出声,“我的傻乖乖,你还真当那南院王一心疼她么?”
“……真要是偏宠,南院王进宫跟那后梁小皇帝母子两个只说一声,谁还敢去染指她苏家的赘婿?”
“……真要如此,苏南枝还会不远万里的跑平江府跟咱家套近乎?”
常家在平江如何的富贵,也不过是地方上的买卖人。
苏南枝家大业大,整个后梁没有她们家买卖到不了的地方,她放着辛荣那么个便利人不去找,却偏选了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