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宋含章迅速合上抽屉,淳乐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大步踏进办公室,还不等宋含章站起来,他已经走到办公桌前。
淳乐水双手按在桌上,俯身注视着宋含章,眼中带着几丝冷意:“你什么意思?”
宋含章从下往下盯着他看了片刻,才缓缓起身,两人平视着,他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找任何理由,直白道:“我只是想见你。”
“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淳乐水被他缠得快要没脾气,他甚至都想要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告诉宋含章自己不想见他,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的联系。
但淳乐水不能。
而对于他的这个问题,宋含章紧盯着淳乐水,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他做不到,但他说出来淳乐水会更生气,于是他便不吭声。
淳乐水和他四目相对半晌,点点头,收了手从办公桌边退开。
【行,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明天就会x国。】
宋含章愣了愣,他大步从桌后绕出来,攥住了转身往外的淳乐水的手腕。
他呼吸稍微有点急促。
他其实并没有听见淳乐水的任何心声,但那一刻从淳乐水的表情,他就看出了他的想法。
身体甚至快过大脑的指令,先一步拦住了对方。
“别走。”宋含章说完静了许久,在淳乐水想要甩开他的时候低声挽留,“求你了。”
这三个字很轻,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完办公室陷入凝滞。
那一刻淳乐水震惊到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他好卑微啊。
即使他已经从宋含章不断的纠缠中明确知道他变了,但这示弱一样的三个字还是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我不是你等的人。”淳乐水垂眼,语气平静无波。
从重逢到现在,淳乐水对宋含章说得最多的就是拒绝承认身份的话,越到后面,双方越是心知肚明淳乐水的欲盖弥彰。
宋含章不相信,他日复一日地接近淳乐水,淳乐水知道他不相信,但还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类似的话。
因为淳乐水知道,一旦他承认,就代表他对宋含章心软了,而如果他真的心软,那他曾经的努力和付出就好像是个笑话,他费劲一切想要挣脱命运的枷锁,但他却始终逃不开名为“宋含章”的束缚吗?
这不仅仅是他和宋含章的博弈,这还是淳乐水和自己的博弈,他不想认输。
“淳——”
宋含章正要说话,助理敲门进来:“宋总,您的水,吃完药咱们就去开……会……”
助理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端着水杯,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目光定在淳乐水脸上。
“出去。”宋含章一个眼刀扫过去。
助理一个多余的字也不敢说,麻溜转身离开。
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宋含章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无法去反驳淳乐水的话,他没有证据可以去证明淳乐水就是,他只能装作没有也没有发生那样回到上一个话题。
“你别走好吗?”
淳乐水不说话后他也不再说话,就是攥着他的手不放,两人沉默地站着,淳乐水怀疑如果他不说或者做点什么,宋含章能和他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
他有些头疼:“宋总,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叩叩——
他话音刚落,助理小心翼翼地在门外提醒:“宋总,下午的会议就等您了。”
“你该去开会了。”淳乐水说。
“你会走吗?”
“当然,我不会留在你这里。”
“那你会回x国吗?”
淳乐水转眼看他,嗤笑了一下:“那就跟你没关系了。”
宋含章握着他不放:“淳乐水……”
淳乐水抬手打断他,他有些疲于和宋含章周旋:“你送到我们家的东西,我会如数还给你。宋总,您放过我吧。”
他声音里带着倦意,仿佛累极了。
“对不起,”宋含章说,好像重逢后他永远都在道歉,永远都在说对不起,“但我做不到。”
他看向淳乐水:“就算你回x国,我也会去找你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松开了淳乐水,离开办公室去开会了。
硕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淳乐水一个人,他长叹了一声,后退一步撑着办公桌边沿,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宋含章实在太难缠了,让淳乐水感到心累。
他歇了会儿,调整了下心情,起身时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相框。
淳乐水觉得自己此刻仿佛连扶起相框的力气都没有,心里连声叹气,一边伸手将相框摆正……余光隐约扫到里面的照片是当初和外公一起拍的全家福,他手上动作微顿,纠结了几秒还是把相框拿了起来。
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照片上他和外公笑容满面,而旁边宋含章的脸却被拿笔涂抹掉。
淳乐水抬手扶额,拇指和中指揉按着两侧太阳穴,目光却敛着,不由自主落在另外一只手上拿着的相框上。
悄无声息的办公室里过了许久才响起一声轻叹。
“饶了我吧。”
-
等宋含章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淳乐水已经走了。
虽然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宋含章还是有些失落,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和他走前并没有任何区别,唯独少了一个重要的人。
他坐在办公椅上发了两秒呆,将不知道什么时候碰歪的相框挪正,他盯着照片上淳乐水的笑颜看了片刻才移开眼,投入到工作中。
他仍然会去淳乐水家楼下,但经过这件事后两人的关系非但没有前进一步,反而后退到了在他鼓起勇气说要追求淳乐水之前。
宋含章不放手的话说得信誓旦旦,但其实根本不敢再往前踏一步,就害怕真的把人逼急了,淳乐水抛下一切也要离开。
只要他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不去打扰淳乐水,淳乐水那边便也不会有任何声音。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在无数个深夜,宋含章坐在车里望向楼上或者淳乐水站在窗边看向楼下时,对方同样也在注视着他所在的方向。
双方就在这种沉默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直到宋含章再次主动地打破了这个平静的假象。
“宋含章,几个月了你拉黑我——?”
工作间隙,简闻突然破门而入,秘书一脸惶恐地跟在简闻身后:“对不起宋总,简总他……”
宋含章从桌前里抬起头,先是看了眼简闻,才给旁边的秘书递了个眼色,让她出去。
简闻双手撑在办公桌边沿:“你是不是真打算和我绝交啊,我不是给你道歉了吗,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儿呢?”
宋含章一目十行浏览着手上的文件,连头也没抬:“忘了。”
他这是在回答简闻进门时的那句话,两个字把简闻堵得没脾气,指着他所有骂人的话都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他咽回去。
简闻丢下一句“懒得和你计较”,熟门熟路在宋含章酒柜里挑了瓶酒,指间夹着两个酒杯在他办公桌上敲了敲:“别工作了,过来陪我喝酒。”
他走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酒都倒好了也没见人过来,简闻抬头一看,宋含章还坐在椅子上,保持着处理工作的姿势动也没动一下。
简闻啧了下:“没劲。”
他拿着酒杯自顾自喝起来。
手上的重要工作处理完,宋含章叫来助理交代了几句,才起身坐到简闻对面,到这会儿简闻已经独自坐在他办公室喝了一个多小时了。
“忙完了?”他问宋含章。
宋含章点头,捏着酒杯伸手过去,简闻俯身和他轻碰了一下,吐槽他:“你以前话虽然也不多但好歹也会说两句,现在跟个闷葫芦似的,也就我还受得了你。要不是我找不到人喝酒,我才不往你这里凑。”
宋含章往桌上扫了眼,他这半天坐在这里居然一个人就闷头灌完了一瓶酒。
“怎么了?”他问。
“你之前不是戳我肺管子,说我和简岛那小兔崽子不清不楚吗?”简闻大爷似的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着,双臂架在靠背上,捏着酒杯的手指了指宋含章,“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我跟他结束了。”
宋含章抬眼:“恭喜你。”
“是。”简闻点头,看着窗外静默了片刻,“恭喜我终于摆脱了那个小疯子。”
他一口干掉杯里小半杯酒,对宋含章道:“所以今晚你必须得陪我,不醉不归。”
两人从办公室转战到会所,宋含章已经太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他有些晕,但还是比醉成一摊泥的简闻清醒,把他从会所拖回家。
之前偶尔过来,简闻家里还有一些简岛存在的痕迹,学校的课本或者乱丢在沙发上的运动服,但现在这些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简闻家出事那段时间宋含章自己也是一团糟,很长一段时间没和他联系,只知道简父突然离世。
后来简闻来找他,宋含章才知道,简父是被气死的,简闻被简岛强制的事情他丝毫没有遮掩,简父一直就非常疼爱简岛这个私生子,因为是和初恋的孩子,在他身上付出了诸多心血,连简氏都默认是留给简岛的。
结果亲儿子乱/伦,当即就气得简父血压升高,而更让简闻觉得好笑的居然是被简父偏爱了这么多年的小儿子,居然和他没有丝毫血缘关系,是他初恋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于是简父一口气没上来,被简岛气死在了病床上。
之后简闻继承了简氏,把简父留下的那些什么情人私生子全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包括和他简家一点关系也没有的简岛也被扫地出门,只是后来他又回到了简闻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