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下城区的一家酒馆中。这里已经被人包场,没了那些粗野但是热情的平民酒客,这里显得过分寂静。
一身黑袍的黛茜坐在吧台前,身边是狐狸。
他刚刚刮干净了脸上的胡渣,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了许多。此刻他喝着掺水的劣酒,心神不宁地反复看挂钟上的时间。
“怎么还没来?”狐狸不满地嘀咕了一声。
几个小时前,他家的门缝下被人塞了一份信,上面是维特的笔迹,约他今晚在这家酒馆里见面,说是要解释他这些天失踪的事情。狐狸在确认了信件里的暗号后,把这件事告知了黛茜,准备一个人去见维特。
黛茜出人意料地提出要陪他一起去,狐狸大吃一惊。黛茜是反抗军的头领,而维特可是梅菲斯特的近臣,他很可能认得出黛茜。
“只是陪你过去,我不会和维特见面的。等他来了,我在附近等你们谈完,然后一起回基地。”黛茜说道。
“你有事瞒着我。”多年的合作关系,让狐狸立刻觉察到了黛茜的异常。
“我不想欺骗你,但是我暂时不能告诉你。”黛茜说道。
狐狸越发疑惑,他盯着黛茜看了许久。面纱下,因为多年来替别人吸收疫病承担诅咒,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不祥的黑斑,唯独她的眼睛依旧美丽如昔。
“你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我也对你付出了所有的真诚。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狐狸问道。
一闪而逝的痛苦爬进了黛茜的眼睛里,但她最后也没有回答。
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有人敲了敲酒馆的门:“黛茜大人,街口的哨卫来信号了。”
这意味着维特来了。
黛茜提着黑色的长裙站了起来:“我在外边等你。”
她走出了酒馆,在预定的位置藏身,在确定维特走进了酒馆之后,她从裙子掏出了武器。那是一把用旧了的枪,装填了特制的子弹,里面每一颗都浸泡过她的诅咒之血。哪怕子弹只是从目标的皮肤上擦出一个伤口,血液中的诅咒也足够致命。
她站在窗外的隐蔽处,左脚踩上了一个木箱,微微弯下腰。从她的视角能看到维特和狐狸的后背,这是一个适合瞄准和暗杀的绝佳位置,来自齐乐人的指点。
枪口对准目标,手指扣在扳机上,只差轻轻一按。
这一刻,黛茜的脑中回想着齐乐人的声音:“今晚的事,不要预先告诉狐狸。你的任务只有一件:假如维特拿出了一把金色的刀想要杀掉狐狸,在他动手之前,抢先杀了他。但是切记,你的枪口对准的是一个摇摆的灵魂,不要贸然审判他。真正审判他的人,也许是他自己。”
………………
夜晚,诺亚王宫的花园中,来来往往的仆人们步履轻盈地走过,他们是一群会说话却经常假装不会说话的工具。这里不会有个性张扬的工具,因为那样的工具总是很快就消失在了宫廷中。
宫廷的礼仪让工具们学会保持安静和谦卑,最好永远把目光放在自己的鞋子上,而不是注视那些高人一等的贵族们。
但是花园中美好的一幕让来往的工具们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
艳名远播的茶花女轻摇羽扇,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眉毛间的妆片亮粉在月光与灯火中闪闪发光,她看了一眼对面的一头白发的领域主,又看了一眼棋盘旁边的计时沙漏。
沙漏中宝石碎屑与金粉充作砂砾,正在飞快地流逝。
“需要悔棋吗?”白发的领域主含笑问道,他神情温柔,语气体贴,耐心十足。
这样一位绅士,真是所有女人心目中完美的情人。然而,坐在他对面的茶花女性别为男,对他完美外壳下漆黑的真相心知肚明。
“论下棋,我可不是你的对手。”齐乐人放弃了在棋盘上挣扎,干脆地认输了。
输棋不输局,他又不是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