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回忆,自己每一年来看望父皇时,父皇好像都笑的特别开心,虽然那神情和前两世时不太一样,但一心一意扑在墨偃钥身上的他并没太把这些放在心上,只认为那是因为自己的改变而产生的变化而已,如今,墨偃钥的一句心上人戳破了这薄薄的一层窗户纸,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不过还好,还好墨皓熯已经死了,所以不管是墨偃钥还是墨萧寒,他们是爱是恨都与自己无关了。

“为什么不动手?父皇,你难道不想为墨皓熯报仇吗?”逼视着墨萧寒的眼睛,墨偃钥嘲讽的语调让门外的墨皓熯皱起了眉也让陷进纷乱思绪里的墨萧寒猛然清醒过来。

不回答,墨萧寒定定看了墨偃钥许久,突然幽幽笑了起来,“你很想让我杀了你?为什么?难道……”一步步走到墨偃钥身前,俯身将两只手臂撑在椅子两旁,嘴唇凑近墨偃钥耳边,低低的声音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你后悔了是不是?后悔杀了他后悔你的生命中从此彻底少了个重要的人?”手掌扣住墨偃钥的肩膀将激动的想站起来的人又按回到椅子里,“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吗?相信当他死去时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够活的长~长~久~久。”活在痛苦和悔恨当中才是最大的惩罚,尽管现在的墨偃钥还不知道,或者说还不肯知道自己的心,可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的,到了那个时候,最痛的人只会是墨偃钥自己,他等着那一天。

直起身体无力的坐到了另一旁的椅子里,头枕着椅背墨萧寒再次陷进了往日的回忆当中。

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对墨皓熯的在意有点不同寻常,当时他并没把这当回事,也从不认为自己会对哪个人动心,于是放任的结果换来了刻骨的相思,那种揉合了对手、知已和爱人的感情复杂而又纠结,却也难得的十分单纯,为了这此生唯一一次不带算计和阴暗的付出,他心甘情愿被软禁在养息宫,一待就是十三年。

如今,在意的人走了,自己还要再待在这里只为了每年年关时的一次见面吗?若不是为了那每年仅有的一次见面,这小小的养息宫又如何能困得住他?

是啊,该离开了,这里……从来就不是自己该待的地方。

站起身,不再理会一旁僵坐着的墨偃钥,墨萧寒直直向门外走去,可才刚刚打开房门身子就定住了,不远处少年苍白的脸庞让他因痛而麻木的心隐隐的揪痛了下,“无悔?”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皇祖父。”扯一扯嘴角露出抹不太自然的笑,活了四辈子(一次人生+两次重生+第三次魂穿)加起来也算五六百岁的人了,他还从不曾被谁暗恋过,暗恋一个人有多苦他怎么会不了解?所以此时才会更加无法面对这位曾经的父皇如今的皇祖父,“皇祖父要离开了?”尽管父皇没有说,但他就是知道,父皇要离开这里了,也是,小小的养息宫哪里困得住翱翔于天际的龙?曾经,倒是自己委曲了他。

“嗯。”手掌摸了摸墨皓熯的头顶,恍惚中墨萧寒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一样的年少一样的淡然……收紧手臂猛的将人揽进怀里,闭上眼睛站了好一会墨萧寒才渐渐松开墨皓熯,“你父皇来接你进宫了,进了宫之后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知道吗?皇祖父……有空会去看你的。”

“嗯。”点头,他知道,父皇永远都不会来看他的,不过他并不在意,反正自己早晚会出宫在民间生活,只要有缘还是会相见的。

静静看着墨萧寒的身影渐渐消失,守在养息宫外围的暗卫早在自己死前半个月都撤走了,也许是隐约意识到自己会死去吧?这些善后的工作几乎都是提前完成的,嘴角泛起熟悉的苦笑,还没等墨皓熯收回怅然若失的心情,肩膀猛的被人狠狠扣在了手心里。

“墨皓熯!”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墨偃钥觉得自己一定疯了,他怎么会认为无悔是墨皓熯?可是刚刚的笑……那抹笑他太熟悉了。

“父皇在说什么?”压下心头的震荡,墨皓熯仰起头坦然直视墨偃钥的目光,现在的自己是无悔,只要自己不承认,没人认得出他。

“不是……吗……”没有了,那抹熟悉的笑消失了,手掌抚上少年稚嫩的脸颊,墨偃钥只觉得心底隐隐的揪痛又开始泛滥起来,他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只知道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明白了,灾难就会降临,他□的抗拒着那一天,却也清清楚楚的明白,这种抗拒越来越无力了……

“墨皓熯……”低低的呢喃,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死了也要如此折磨我?为什么!

第三章

杨柳翻飞,幽静的院落里一位少年正懒懒的仰躺在长椅上,从中间分开的书本轻轻盖着他的脸,四肢舒展,想来睡的正甜。

‘沙沙沙’脚步声声,不多时一抹颀长的身影出现,来人并没有打扰墨皓熯只是静静坐在桌旁的石凳上,一坐就是好半天。

盖在书下的脸庞忍不住抽搐了下,墨皓熯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墨偃钥了,说他很在乎亲生儿子吧?这人将他带回宫之后理也没理直接扔在了一旁,一路上也没见他和自己再说过什么话,冷淡的都不如对待陌生人,可要说他不在乎吧?这个人又会趁每天他‘睡着’时偷偷来看他,半月以来这几乎成为了每天必演的定律,扰得他心情没一天是好的。

果然,当墨偃钥的儿子就是麻烦,若自己霸占的是个普通平民的身体,此时大概早就快乐的游览天下风光去了吧?

转眼之间,大半个时辰匆匆而过,身子因为久没挪动有些酸涩难耐,墨皓熯装做无意识的想动一下|身体,可他这边才刚有动作,那边的墨偃钥就像被惊到的兔子般,‘腾’的一声站起来,转身就纵跃着离开了。

悠悠坐起斜斜挑眉,他怎么觉着墨偃钥表现的不像是父亲看儿子,倒像是少女偷看心上人?这副‘娇羞’飞奔而去的样子,太让人纠结了。

晃晃头甩去脑子里让人抽搐到足以口吐白沫的想法,墨皓熯将书本放到一边站了起来。

还是出去走走吧,来了这大半月一直都待在盘龙殿里,都没机会看一看这阔别了好几个月的宫殿有什么改变,嗯~别处不知道,那处他与墨偃钥共同生活了十几个年头的情寿宫应该早就被墨偃钥扒掉并一把火烧光了吧?

呵呵……情寿宫……曾经为了与他在一起,自己宁肯情深不寿也不愿白白放手,如今回想当初,真的很像一场梦呢……

打发了所有下人一个人走出盘龙殿,脚步悠然随意选了个方向就走,反正墨偃钥新皇登基并没有娶什么嫔妃,所以并不用担心一不小心走错了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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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忙忙离开盘龙殿,墨偃钥直到进了自己的寝宫心跳仍没有完全平复下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被儿子看到偷偷去看他吗?自己怎么会慌的……像被抓到的贼般,连个照面都不敢留下几乎是慌不择路的逃回来,这太不像平时的自己了。

皱眉,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似乎……从看到无悔嘴角边那抹熟悉的苦涩,自己的理智就完全脱了轨,想找也找不回来了……

狠狠握紧拳头猛的击向桌子,‘嘭’的一声响,雕花的红木方桌被击打的吱吱作响,惊得守在殿外的侍卫们个个胆颤心惊,谁也不知道自家皇帝主子这是怎么了,只能仗着胆子守门,并暗地里祈祷,愿主子生气只是一时,哪怕想发泄也别找上自己,阿弥陀佛~

屋内的墨偃钥当然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想自己,此时的他正陷在矛盾和痛苦中无法自拔,理智告诉他,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不该也不能总在无悔的身上找另一个人的影子,可心又隐隐的告诉他,只要常去无悔那走走,也许自己真的会找到什么答案,可答案……自己要找的到底是什么答案?那个答案又真的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