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得站起来,本来坐着的四脚凳子也在慌乱间被踢到,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握住了罗纳的肩膀:“你……别着急……慢慢……慢慢说……”

罗纳几乎也是半瘫软了,我这样抓着他,他几乎就要站不稳。只能把背着的阿瑞放下来,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阿么……阿爸他……被熊打伤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只记得一句话“被熊打伤了”,甚至很久,我都只想到了这一句话“被熊打伤了”……至于谁被熊打伤了,是谁?是谁呢?我很迷茫地站着,他说的,是谁呢?被熊打伤的,又是谁呢?呵,呵呵,是谁呢……

这件事,多年以后当我说起“大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时候,也总要在心里对自己嘲笑一番,当然罗纳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偶尔也会玩笑般的接一句“那是没遇到更大的大事”。

后来古南跟我说,那一瞬间,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愣在那里好久才有些反应,把他们吓得不轻。等我好不容易开始动,又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往家跑,他从来没看见过哪个雌性有这种速度!可让他佩服了!

其实后来想想,我自己也不觉得我能有这种速度。只是那时候,我却只有一个念头,罗雷被熊打伤了,罗雷,罗雷……我想到了罗雷的眼睛,想到了阿诺阿爸的死,想到了阿诺面对那种死亡时的恐惧,啊……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对罗雷的依恋已经深刻到听到他受伤就觉得呼吸都困难的程度了。虽然总是想着要让他自己住自己的房间,也想到了要让他跟别人生个孩子,甚至想到了分开。可是,我从没想过他的死亡。比起被留下,我更宁愿自己离开。即使是分开,也是我预定的离开,所以我不能允许他离开!决不允许!决不允许他离开我!说我自私也好,说我任性也罢,没有我的允许,罗雷,你绝对不准离开我……

回到家的时候,罗雷已经被放在家里厅堂的火塘边上,大祭司也过来了,正在为他包扎。

族里的大部分雄性都静静地在厅堂和门口站着,看我进去,有些不知所措。其中有一部分还是跟着去找鲁因的。站在前面的是一个不算很高,但是看起来很壮实的雄性,衣衫褴褛,看起来很狼狈。

看见我进来,那个衣衫褴褛又狼狈又疲惫的雄性就忽然低下头单膝跪了下去。

如果是平时,我一定吓得退开几步,然后叫罗雷去料理他。可是现在,我没有心情,罗雷也不会理会我。我只是走过去,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一直朝着罗雷走过去。任凭他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像是请罪,像是请求宽恕。

我只是本能地,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一直朝已经站了好几个人的大厅走进去,死死地盯着罗雷有些青白的脸色,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如果不是身边有闻讯赶来的阿星、阿蛮和贝罗家的阿达扶着,几乎就要站不住脚。

那时,我连思考都忘记了,更别提做些什么。挥开搀扶着我的三个人,我几乎是跌坐在罗雷身边。

我印象中的罗雷是有些冷峻的,但是对我一直很温和甚至偶尔是有些撒娇的,虽然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面瘫,看着我的时候却总会有隐隐的温柔和煦。虽然偶尔对我有耍赖和流氓的时候,但始终也是强势地、充满活力、像一只随时准备出动的狮子一样,我从来想过他有这么虚弱、虚弱到像是随时会没有呼吸的样子。

特别是听到辛穆和阿蛮也有孩子以后,他对我更加温存起来。虽然过去对我也很温和爱护,可是从来没有这么刻意地亲近和讨好,让我觉得无比舒心。正想着他是不是从哪里学了什么追人的手段,又想着什么时候我可能会沦陷,又想着要趁着还没有沦陷之前,是不是跟他商量一下,让他找别人去生孩子。甚至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这些。可是此刻,我只希望他睁开眼看看我。就算是过去那样的无奈和流氓也行,就算是他每次看着我,让我鸡皮疙瘩直掉的肉麻也行……

看着他腹部那个血淋淋的伤口,我完全没有办法思考,我也不敢动罗雷,甚至不敢触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