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长安洛阳相比,扬州不算座大城市,但在不大的城市中确有很多人,文人、商人、农民……在小而富庶的城市中,流言蜚语传得很快,八卦也很容易为人所知,就譬如李三娘食肆,在进行了一个月多的试吃活动后,大半个扬州城的人都听说过这家店了。
吃食的滋味被不断夸大,一开始只是朴实的“好吃”,之后就变成了“八珍玉食”“五味具全”,还有文人把当年牡丹宴上其他世家郎君为牡丹宴上菜做得诗文从犄角旮旯翻出来,以做夸饰。
一来二去下,想要到李三娘食肆试吃的人越来越多。
闲来无事,李三娘算了这段时日试吃花的钱:“用的都是上好的食材,堆在一起也花了不少银钱。”
掌柜是他从洛阳城中带回来的老人,听后笑道:“比当年在洛阳城内发小单花得少些。”指的是他们发小广告,小广告也很有成效,花费更巨。
李三娘悠哉悠哉道:“身处不同之地,所用的方式也不同,试吃之法优点有二,一是能帮我们订下江南菜单,此乃要紧事,此外做宣传之用,在城内口耳相传则是他用。”她琢磨道,“便是在此地发小单所起作用也不一定大,我曾读过《左传》,中有《曹刿论战》一篇,篇中有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以小单广而告之也是相同道理。”
“我等在洛阳之为效果拔群,后其他商户纷纷效仿,一时间商户争先恐后用印刷术印单,别说是洛阳纸贵,长安纸都贵了,江南等地也有人效仿,行路人已见怪不怪,此时推出试吃之法,反倒时更能吸引来客。”
“南人对冒然入驻的北地店也不见得友善,此乃刀笔师爷之国,善推敲文字之人多矣,尤其江南人杰地灵,擅读书者众多,便是发单都会有人抓住细枝末节处反复查漏洞语病,与其自讨苦吃,不如出实绩,给人看看。”
好处很多,也难怪她愿意让莫文远搞试吃活动。
掌柜深感老板娘考虑良多,深明大义,寻常人比不得,又言:“我看大郎进了好些茶饼,可是要用茶饼做吃食?”说开茶肆他是不信的,进的都是普通茶饼,开茶肆怎可能挣钱。
“大概是的。”
李三娘看日头道:“时候不早,也该做准备了。”
试吃的人越来越多,店中也要派人维持秩序,让李三娘哭笑不得的是,竟然又有人排队倒卖位置,真是哪里有商机哪里就有小商人。
他们出门时已经有些人来排队了,看见伙计出来后问东问西:“今日莫大郎做什么吃食?”
“是鱼还是虾还是肉?”
“糕点也行啊。”
“可不是糕点,莫大郎亲口说了那叫点心。”
“炒蔬果瓜茄也是极好的。”
众人口味各不相同,点的菜也是千奇百怪,伙计听掌柜说过茶饼的事情就笑呵呵道:“吃肉还是吃鱼我是不知道的,莫大郎此次做吃食似要用上茶饼。”
“茶饼?”
“茶饼竟然能做吃食?”
“可不曾听说。”
众多食客纷纷议论,他们几乎都是外行人,莫文远做什么就吃什么,其中有些是来过不止一次试吃的,对莫大郎的手艺信任有加。
但在排队人中还夹杂着一些并非赞美,甚至含有嘲讽之意的议论声,有一老者在听见茶饼两字后就冷哼声道:“哗众取宠尔。”他身边都是打扮严谨的学徒,或是同行同僚,听见他的话后不仅没有人反驳,相反还有不少人露出了赞许之色,他们的意见跟老者大差不差。
簇拥在一起的人气质特殊,李三娘出去转一圈就认出来了,都是江南一带老酒肆的东家名厨,脸上颇带傲气。
魏文来时她先警惕,后知道他与自家儿子一样是厨疯子,就丁点警惕的意思都没有了,也不干涉两人进行友好切磋,甚至成为朋友。但眼前这群傲慢的老头、中年人、青年人,李三娘就没有招呼的想法了,用小指头都能猜到他们有何种想法,之前不来是因觉得李三娘食肆在江南站不住脚跟,也不把莫文远放在眼里,现在听见李三娘食肆未开先红,就有点慌了,急急忙忙来见识下竞争者的水平。
李三娘撇撇嘴,心说这群人都傲慢得紧,他家大郎深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才到江南就花时间尝过百家味道,李三娘自己开店时也如此,对竞争对手友善的可能性不大,但她敢说最了解自己竞争对手的,可能就是她了,眼高于顶非智者所为。
吃食上的竞争尤其看味道,无论是魏文也好莫文远也好,都把有名的有可取之处的店吃遍了,由此可见,一面看不起莫大郎做吃食一边不愿品尝到最后才来的诸人,心胸极不宽阔。
魏文已成了莫文远的友人,秦蔚山沾光可一同进食肆吃,不必排队,路过冗长的队伍,他们看见了挤在队伍中段的老熟人们,魏文目不斜视,当没看见,秦蔚山则微微点头以示招呼。
……
门外发生之事,莫文远一概不知,他正全身心投入茶饼与菜的结合中,以茶入菜。即便莫文远博闻强识,学识广博,也不可能熟悉任何种的菜色,像是杭帮菜就不很了解。
在与智乐聊过后,他还专门遁入厨神系统中略学杭帮菜,只可惜现代的杭帮菜并不适用于唐代,首先龙井虾仁用的就是龙井,唐代还未出现龙井的影子,而茶饼与炒过散茶的成分也不同,所以如何做茶叶虾仁,还得他从头琢磨。
中黑羊挤到莫文远身边看台面上的食材,有他选出来的两种茶饼,还有鲜虾与肉,鲜虾他是知道莫文远要做什么的,但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