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舒遥问的是一件“今天天气是阴是晴”的小事, 无关紧要, 根本不足以让他倾注一二心神,更不用说是在通明如镜的心境中砸出一二波澜。
不是不屑回答。
而是答案如抬头可窥的天色般显而易见。
没有必要。
这世上好像没什么能摧折他的风骨,压垮他的眉头。
两百年前诛杀孤煞,止步于渡劫前不能。
两百年后的舒遥也不能。
舒遥咬着唇笑起来。
是啊。
卫珩曾为诛杀孤煞,甘愿止步于渡劫, 亲手打破阴阳平衡。
而自己是他为渡劫飞升,阴阳平衡救的人。
如何能比?
如何比得过?
那若是我入孤煞,曾与你亲密无间的人去屠杀你亲手救过,甘愿为之自断道途的天下, 你会如何想?
你会动容吗?
舒遥单是将此念头在心里过一遍, 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得可怕。
是过去自己最厌恶, 一旦见到, 寒声寂影直接照脸怼,懒得废话一句的人。
但他越是想着,越能体会到一种扭曲的快意。
舒遥明白孤煞为何以践踏生灵为乐。
寻常的孤煞,渴求实力,信奉强者为尊到极点,他们手下一条条沾血的性命会让他们体会到自己竟是如此的强大, 可在翻掌之间定夺他人生死。
让雪天大约更有抱负, 更有理想一点。
他恨天道的作弄。
而他手下杀过的人, 能让他觉得自己在报复天道, 不被天道所掌控。
舒遥的理由估计是最奇葩的。
他想和卫珩对着干。
想让卫珩付之毕生心血的仙道摧毁在他手上。
想让卫珩想补救的天道真正崩塌。
想让卫珩没法再那么的风淡云轻下去,体会到悔不当初, 刻骨铭心的滋味。
寒声寂影的剑光渐暗。
他原本是很美的一把剑,像是灯火跃动里照出的冰雪,又似夜晚时与月亮相映的雷霆。
剔透见底,皎洁华美。
如今却一寸寸地黯淡下来,仿佛它主人逐渐破碎的道心。
如美人白头,英雄迟暮般令人可惜,不忍再看。
不,甚至还要来得远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