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程几努嘴,示意吹仪器。

齐北崧盯着他,缓缓地把脸低下去,吹了一口。

数值完全正常,齐北崧没有喝酒。

程几收起仪器,公事公办地说:“走吧。”

说完他不等齐北崧反应,转身走开,一步一步,初开始镇定,终于乱了方寸快步疾奔。

齐北崧紧盯着他的背影不放,直到绿灯放行、一大串车在他后边按喇叭,仍然一动不动。

程几猛跑几十米冲到老耿身边,把他拉到没人看见的地方。

老耿埋怨说:“你干什么啊?神神叨叨的!”

“他还认识我!”程几眼睛放着光,“只是想不起来了!”

他指着心口:“齐北崧这里记得我!!”

第七十九章

齐北崧紧紧盯着程几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之外。

他身后积压了太多的车, 每一辆都在愤怒地按照喇叭, 终于交警忍无可忍,上前驱赶他离开。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松开刹车, 缓行, 到家, 熄火, 呆坐,终于开始后悔自己没有追上去。

他甚至没有看清楚对方穿的到底是什么制服, 是交警吗?还是协警?

他只记得对方的那双眼睛, 明澈、欣喜, 当被包裹在那种眼神里, 他心痛至极!

他似乎已经认识了对方很久,然而又确实不记得。

他知道自己的记忆有一段空白,他昏迷将近九个月, 醒来后最初三个月里也无甚记忆。

第一个月, 他能听到亲友在和他说话, 但不知其意;第二个月,他意识开始清醒,但昏睡亦多;第三个月, 他可以用眼神和手势简单交流。

第四个月,他能发出有意义的音节;第五个月, 他奋力下床,摔了个狗吃屎;第七个月, 他能拄着拐走了。

又是第九个月,他开始把自己当成狗一样操练。

他从意识半醒半迷时就感受到身体的痛苦,病后早期的记忆也是痛苦,复健期间更是苦不堪言。他忍耐所有的痛苦,因为有谁好像告诉过他疼痛是生命的馈赠。

他像个婴儿一样重新学习认识亲人,说话,站立,行走,自理……他成功了,唯一可惜他的记忆并没有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尤其是昏迷前一段时间的记忆无法深挖,挖下去时仿佛在迷雾山谷里摸索,觉得不安、恐惧,寸步难行。

恐惧本身并不能阻止他,阻止他的是医生。

医生告诉他,他的记忆提取出现了问题,至于原因没人能解释清楚。脑科学原本就是复杂和深奥的,人类能够上山下海,征服深空宇宙,却还没有琢磨透自己的大脑。

医生让他不要勉强,应该以平和的心态等待某一种契机降临,科学和神学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他听医生的,没有强行去追逐,果然他渐渐想起来一些人一些事。

他知道自己忘了很多,但不觉得那些有什么重要,他认为遗忘是他受伤大脑的自我减负,若不是果断抛下包袱,他说不定还无法如此迅速地康复。

直到前几天雷境说漏了嘴,说你总算可以回去见小程了。

他问:“小程是谁?”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

在他完全清醒后,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过一个姓程的人,他以为那是雷境的朋友,并不纠结,就像他也没纠结那颗几乎把他人生毁去的子弹到底从何而来。

郑海平告诉他,他是在猎鹿的时候被人当做鹿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