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经理说:“人我是救回来了,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我有家庭,胆子小,你能否帮我去找一下酒吧的毛小伟,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管好事坏事,都让我有个准备。”
他说完,又急忙追上一句:“你拒绝也行,我也不想拉你下水。毛小伟诡计多端不学好,我估计陈光俊就是被他所害!”
程几睁大眼睛:“周哥,你说什么见外话呢?毛小伟把我表哥打成这样,就算你不提,我也得去讨说法是不是?”
周经理笑了一下,凑近说:“但别让你干爹知道,我感觉他可能克制不住脾气,会把事情闹大。”
只听身后有个声音说:“谈这种小事居然还背着我,也太看不起人了吧?我再不济也坐过十三年牢,你们有超过这个记录的吗?”
程几和周经理一起回头,见老耿立在拐角处,面色如铁。
“……干爹。”
“老叔听到了多少?”周经理问。
“听到了有个姓毛的垃圾暗算我侄子。”
“那老叔怎么看?”
老耿说:“周经理,你是活菩萨,我替小俊、也替他死去的老爹谢谢你拔刀相助,你功德无量。现在请你老人家再去看看我家小俊。”
周经理和程几对视,跟着老耿回到病房。
病床边站着那个看上去并不专业的医生,正穿着隔离服为病人调节输液器滴速,并且通过对话器提醒:“这个玻璃房是我的小ICU,你们没消毒不能进来,懂了吗?”
周经理介绍道:“这是我同乡,要不是几年前犯了点儿小错,现在还是全宏城三甲医院首屈一指的急救医生,你们尽可以放心。”·
医生说:“放心放心,这一年到头被我治死了的绝不超过十个。”
他想给病人换药,问家属敢不敢看,需不需要回避。
当然不需要,老耿和程几都是狠狠心就能为自己缝针的主儿。
医生便掀开了病人的被子,那的确是伤得不成人形——脑袋、手臂、胸口、腰腹、腿……遍布淤青肿胀破损,能打石膏的地方都打上了,整个人仿佛从高处坠落摔成一滩,又被重新铲起来拼接。
老耿越看越气,泪水在圆睁的虎目里打转,程几也感觉到心头火在蹭蹭往上蹿。
医生说:“没事,也就脾脏破了,能治。”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那是因为他见多了。
“脾脏需要切除吗?”程几问。
医生说:“那一道纱布下面就是刀口,脾脏第一时间已经切了,我这儿没条件做手术,跟师兄借了个手术室切的。成年人脾脏破了一般保不住,保脾手术还有可能留后遗症,不如全切。他如果运气好能熬过感染关,人就算活了。”
程几问:“能熬过吗?”
医生说:“按他伤的这个程度,住三甲医院ICU的收费是一天八千,在我这儿一天也得八千,主要是药和仪器贵,此外我和助手还得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看护,所以我还是亏本的。那边ICU都不敢给你保证,我又能说啥?”
程几惊问:“不能保证?”
“他有颅脑损伤。”医生说,“很麻烦的,你们也做好心理准备。必要还是得送三甲医院,但我治不好的人,估计全宏城也没几个人能救活。”
医生埋头忙碌,隔离房外的老耿落泪了。
他对周经理说:“我大哥只有这么一个小孩,他向来老实,懂得体恤人。他好好地上着班,又没惹事,怎么就不明不白地被人弄成这样呢?这叫我这个当叔叔的心里怎么想?所以你让程儿去找那个姓毛的,我一千一百个愿意,而且我也要跟着去找狗日的算账,否则咽不下这口气!”
程几靠在墙上,闻言点了点头。
病房里为了消毒装着紫外线灯,此时正在运作,嘶嘶作响,照着他原本就白的脸色有些奇异,却很镇定。
“……”周经理迟疑,“可我不能带两个人去,我不知道毛小伟有没有眼线在盯着我。我只能带程程,因为他在我手下干过,被人碰见了也不会太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