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叔叔!你又来了!”“叔叔!叔叔!你来我家吃饭吗!”“叔叔!你不是说你去宁波要好久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相比起半年过去,越发文静成熟些的姐姐,这个叫小海洋的孩子看上去不仅长高了许多,还看上去更活泼了。
男人看样子挺喜欢这家的两个小孩的,笑眯眯地任由两个孩子在自己身边团团转也没说什么,反而之后准备进去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副很有兴致陪他们玩的样子。
他这种面对小孩子的耐心,在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一面的梁声看来是有点陌生的。
但随后等小海洋注意到后面还有个人也立刻好奇地赶紧跑过来,又在左看看右看看他们俩的脸后,才突然哦了一声道,
“哦——我知道了,这就是叔叔上次说的哥哥——姐姐,你快看,叔叔和哥哥长得好像——”
“……你这傻小子瞎说什么呢!”
“就是很像啊!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就像同一个人一样!”
“你再给我胡说!再给我胡说!”
这些小孩子的胡话,让旁边当爹当妈一下子怪不好意思地虎着脸出来拉扯人了。
因为但凡长眼睛的都看的出来,梁生和梁声长得从五官到外貌上并无相似之处,更别说是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像了,这肯定都是这个不懂事的小孩自己瞎说的。
而冷不丁听到这话,两个站在门口的人也都是不约而同地一顿,随之梁声注意到男人收敛起那片刻的神色,淡然地说了句没事没事小孩子的玩笑,也没当回事地继续进去吃饭去了。
这是件小到谁也都没有因此而引起注意的小事。
小海洋被他妈妈拉到厨房教训了几句之后就不瞎说了,一副蹦蹦跳跳闲不住的样子在他爷爷和姐姐旁边吃了午饭,之后还听了大人们的话,和自己姐姐领着他们就去后面的自家渔场烧宝塔纸钱去了。
一路上,因为之前梁声基本都在船厂也没怎么见过彼此,所以小海洋对这个清瘦斯文,个子还很高的大哥哥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
梁声性格比较闷,自小就不太爱说话,更不擅长应付小孩。
但听到这孩子在自己耳朵旁边也会面无表情地低头拉住他的手,再提醒他一句小心点别往旁边走,和小汐一块走在前面的男人见状回头看着他们笑笑,同时招招手示意他们快一点。
等就这么一前一后拎着东西到了后面村口的那沙滩上,按照各地习俗不同,他们就这么趁着天还没黑,就在背风处用打火机垫着报纸点燃了眼前的宝塔纸钱。
“哒——”
打火机内火苗被点燃的那一刻,在这节日当中,烧给逝去故人的纸钱一下子在火光中变黑蜷缩了起来。
梁声的记忆中,除了自己童年就死在狱中的父亲梁沛还没有更多离去的亲人,但他却注意到身旁蹲着的男人的眼神远比他要来的复杂沉默许多。
就像是看透了许多人和事似的,在他过往的生命中,想来所遭遇的亲人朋友的逝去和离别一直要比自己要多。
而就这么互相陪伴着,映照着背后橘黄色夕阳和沙滩,又任由这些散发着烧焦味道的纸灰零零散散吹进不远处的海里。
不知不觉中海水已经涨过了两人的裤脚,为了不让鞋被打湿待会儿走不回家里去,他们俩都把鞋和袜子脱了赤脚踩在沙子上。
等看出来男人明显还想在这儿多待会儿的梁声一个人拿着他们俩的东西走回一旁。
在渔场铁丝网旁边拿着个小兜子在玩的小海洋先是眨巴眨巴眼睛看看远处站在沙滩上抽烟的男人,又突然小声地对着他嘀咕了一句道,
“声声哥哥,你看,叔叔的脚好白。”
“……”
“比我姐姐的还白,脚趾头像嫩嫩的菱角一样白,一样好看。”
“……”
这话,让一直以来清心寡欲,连上次初恋都只仅限于握手阶段的单纯青年突然就愣住了。
他当下没敢回头去看,但片刻过后,被刺骨的海风给瞬间将脑子刮清醒的梁声还是一把将这人小鬼大的小孩的嘴捂住,又冷着脸抓着他去旁边玩去了。
这一天,他们就这样安静地烧完宝塔之前一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