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为了在外挣钱,他们两口子只能和两个孩子聚少离多。
到头来,心心念念的钞票和衣锦还乡的期盼还是离他们越来越远。
但谁当初出来拼死拼活地做买卖,不是想着日后发财,然后彻底摆脱穷苦人热饭都吃不上的命运,给家人带来更好的生活呢?
挣钱,挣钱,那可是他们一代人心中最了不得的美梦啊。
这般想着,脸上没一点睡意的金萍却也没着急回应丈夫,只将两人身下的床单拉上来些盖住心口,才侧过身显得不太自信地皱眉叹了口气道,
“阿才。”
“诶,怎么了?”
“你说,人家梁生的脑筋怎么就这么灵……我们这么些年怎么就想不出这种好办法呢?”
“啊?”
“这么个好法子,要是早两年我们心里就主动有了这种念头,是不是南边的门市,90年之后我们就能买下来了,自己的鱼店也早有了,老大老二也不用跟公爹他们回老家上学了吧……”
妻子这默默在口中惊叹感慨的模样令心里还七上八着下的曹茂才一愣。
半天才反应过来金萍先前一直装睡不吭声原来不是想反对自己的意见,而是在心里一直费解这个。
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叹息还是说些别的了,无奈地摸摸后脑勺的曹老板只思索了下才无解地笑笑回答道,
“哎,脑筋这个东西是天生的,咱们这种普通人贪图不来,不然外头不早满地都是发大财的了?不过,梁生这小子的主意确实又多又好,要是罐头这次的事真办得成,咱们是得好好谢他,这次这个伙计找的实在值啊……”
“是啊,是值啊,阿生确实也是仗义,这主意也确实好……可,可你觉得咱们真的成得了事?”
问出这句话时,金萍的语气仿佛还是有些犹豫的。
因为眼前的一切,似乎都预示着她和老实本分了一辈子丈夫眼看着就要踏出一条他们可能并不清楚能不能挣钱的路去了。
而曹茂才听到这话也是沉默,半天望着漆黑屋顶的他才躺下轻拍了下妻子苍白而细软的女人家手掌,又长叹了口气起了个话头道,
“你刚刚说起门市的事,那你还记得三年前的事吗,阿萍?你二堂兄家找我们一块出钱买一个南边的门市,我们手头明明有钱却不敢拿出来,怕露财,结果后来那么好的一个门市啊,人流大,市口好,就这么错过了,都是因为咱们当初胆小啊……”
“……”
“人胆小一次可以说咱们是欠缺机会,可每一次都这样,只能说我们这辈子确实没有发财的福气和勇气了啊,可你想一想,我们再继续这样下去,老大和老小往后读书娶妻的钱我们还拿得出嘛,总不能我们自己在粤西穷了半辈子,再让孩子在粤西穷半辈子,在泥地里淌水过河,吃坏米给人做工为生,你说呢?”
这一句话落下,气氛莫名紧张中的夫妻俩之间也是静了几秒。
半天捏紧了手掌的金萍才带着一丝妥协地在丈夫身旁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俩谁都没再开口。
但有些关于他们各自心底惦记的那桩事,好像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被理解和说服了。
第二天一早,七点多不到。
梁生来曹茂才和金萍的店里准备送货时,就发现市场外头卷帘门已经拉开了。
他起初有些惊讶,随后挑挑眉在门口停下三轮走进来才发现,原本后头空间不够的仓库竟已经被腾出了大半位置,连里头大冰柜的位置都给充分调动了出来。
这一幕不用细说,他也能大概猜到是这两口子在关于找厂子做罐头那事给他的答复了。
一切仿佛冥冥之中向着一个积极而有奔头的方向发展着。
甚至就连梁生自个都没想到,这原先就他有恩的夫妻俩竟会在这件事上真的这么相信他。
这让他有些不自觉地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