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可别让白挨这一下啊……”
这般自言自语着,脸色苍白的张连翘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他的手死死地堵着自己的出血口上,因为麻醉剂的作用并不太疼,再加上老鼠强悍的生存基因还留在他的骨子里,所以此刻的他勉强还能支撑下去。
可是这两个不具备任何医疗常识的中年男人显然并不关心他是不是会死,或许那个买主也并不在意自己最后能不能得到一只活的大熊猫,因此他们只是像运送着一件急需送到目的地的货物一样把他装在了箱子里,接着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个不大的小城。
一路上跌跌撞撞,颠簸加剧了张连翘的疼痛,但是他心里更担心的是那三个小家伙是不是能将王团圆安全地送到派出所去,可光是这么专注地深思了一会儿,张连翘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疼了起来,而紧接着,他便忽然毫无预兆地陷入了黑暗之中,再不复清明。
离y城远隔万里的边城小村,此时正呈现着完全不同的景象。
破败的村庄,低矮的平房,随处可见的黄土和尘埃之中,一户小小的砖瓦房门口正有只衰老老黄狗在叫。
“阿黄啊,不要叫不要叫!二伢子在家吗?”
咬着烟袋的年迈老汉背着手在篱笆外面朝里看,见那只老黄狗一直在冲他叫,便低哑着声音问了一句。老黄狗闻言停下了喊叫,歪过头冲里屋看了一眼,紧接着有个穿着陈旧汗衫,大裤衩,破烂布鞋的瘦削男孩撩开碎花布帘探出头来。
“三爷爷?”
男孩这般说着朝老汉走来,声音里有些疑惑,看他的年纪应该有十六七岁,面容深刻,身材瘦削,而那老汉见他走过来,招了招手示意他把篱笆门打开,在推辞了男孩要让他进屋喝口水的好意后,接着将挂在自己手上的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递给了他。
“知道你明天早上要走了,来看看你……你三奶奶晒的番薯干,以后去了城里可就吃不着了……现在地里的庄稼还没收,家里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这般说着,老汉有些羞愧地搓了搓手,而男孩只是沉默接过了老汉手里的番薯干,好一会儿才有些笨拙地点了点头。
老汉似乎也是习惯了他这幅不爱开口的样子,所以也没指望他回自己的话,他只是自顾自的又问了问诸如他东西收的怎么样了,明天几点的汽车之类的问题,而在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之后,老汉点点头,放心一般背着手准备走了,可是走了几步,他又好像不放心似的转过头看了那站在原地的男孩一眼道,
“出了这个破村子,就别回来了,有好地方就好好呆着,千万别让人看不起啊……”
夕阳渐渐落下,漫天的暮色也逐渐染红天空。
山林间的鸟雀发出悦耳的声响,这片被自然眷顾的土地依然如百年前那般焕发着别样的生机。
送走了年迈的老汉,沈苍术抱着手里的番薯干关上了篱笆门,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心情倒是不算平静。今天一上午他这小院子就没断过人,或是送上一些山货,或是一些晒干的玉米,生活在这个贫穷村子里的乡亲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送别着这个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而当沈苍术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大山,眼神里却有些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东西。
明天,他就要离开这个村子,去到一个他只能从别人家的彩电里才能看到的世界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生活在这个到如今这个年代依然依靠鸡叫来维持作息的落后村庄里,靠着门前的一只老狗看家,田里的两亩破地勉强维持生计。
因为外婆和母亲早死,他是吃着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从他记事起,他就没见过自己那个据说没良心透顶的父亲,而一直到他长到十六岁,一通来自远方的电话却忽然打到了村主任的办公室里,而紧接着在一天之内,几乎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二伢子的老子要把他接到城里去过有钱人日子的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