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能追!”这话是雷欧代索克尔喊出去的。索克尔的喘息急切,却不敢大口呼吸,直到此时,痛觉才重新占据了他的大脑,提醒他的伤痕累累。

宁洛带着面部僵硬的凌柔回来,衣角处溅了血,融到黑色布料上,看不真切。

“准备。”

宁洛的指示简短,然而在他开口之前,凌柔已经走向了药匣子。他的脑子里还留存着寒冬的冷意,那一声声凄厉嚎叫都被揉进风里,扯成一种让人无法喘息的压力。

有些兽人甚至都没有精力再变回人形,他们步履迟缓的回来,沿途是一路的暗红,哪怕是寒冬的低温都抑制不住那浓浓的血腥气。

程远在洞口的角落盯着每一个进来的兽人。他至今都分不清兽型时的兽人。每进来一个人,他都要想一次,“是他么?”

心脏跳动的比哪一次都要剧烈,他有一种强烈的不安,这种不暗像乌云一样笼罩了他的所有思绪。

当那个身影出现,哪怕被血水污秽遮住了面容,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程远下意识的跑到了那人的面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然而往常总是耐心待他的人今日却似乎并不想多言。青年只低头看了他一眼,就绕过他布置伤员。

程远在原地怔了两秒,浑身的血液都好像涌上了大脑,双手僵的发麻。身后传来帕尼唤他的声音,叫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回应。

盆里的水一遍遍被染红,又被人重新换好。发出痛呼的人是幸运的,因为还有很多人,连出声都做不到。

在生死面前,他们只能救最有希望的,那些只剩下微弱喘息的兽人连药都服不下,只能上些药,尽人事听天命。

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受了伤,包括耶伦。从右肩到腰左侧,三道抓痕划开皮肉,血肉翻绽出来,在白皙光洁的背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动手吧,没事。”耶伦背对着凌柔说道。

凌柔知道,这伤对于兽人来说不会致命,但他的手还是紧张的发抖。

“疼也忍着。”他这样说着,受伤的动作却轻如细雪。

所有的伤员都安顿好,已经是次日清晨了。还有能力的兽人们返回山脚,沉默的将同伴们已经僵硬的遗体抬回来。他们没有墓地,只能就近埋在后山的一颗大树下,连最简单的仪式都没有。那些没有盼回亲人的人们哭着唤着,却也唤不醒一个永远长眠的人。他们甚至都没有时间道别,因为谁也不知道,狼族的下一次突如其来,会是在什么时候。

“索克尔,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族长关切的看看他,摇摇头,“快去休息吧,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

索克尔还想要坚持一下,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找不到着力点,脑子昏昏沉沉的连连声音都听不真切。他勉强点点头,往房间的方向走。

“索克尔。”程远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唤了他一声,声音颤抖着带着些试探。

索克尔紧紧蹙起了眉头。他的雌性肯定是吓坏了,自己却还没有安慰他,是他的失职。他想要伸手摸摸雌性的脸,拉过他在怀里,再拍一拍他的背。他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天,外面的雷声特别大,闪电亮的能把整个天空照得亮如白昼。就那一次,他的母父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不要怕。

后来……

索克尔努力把那个暴雨如注的雨夜记忆挤出脑海,然而他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身上冷的厉害,他撕心裂肺的叫着他的母父,而那个人却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反锁上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

“索克尔?”程远以为他不耐烦,定了定神还是继续劝着,“只有你没有检查了。兽人的愈合力虽然好,但也不是什么都能靠自己养好的。你去看一下……”

雌性的话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索克尔觉得自己的状态似乎不太好,但他又不希望让自己的雌性——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担心自己的人——担心自己,那是一个兽人的义务。他想要回到房间里,等自己状态好一点,或者找其他同伴……

他这样想着,向房间的方向迈开步子,却脚下虚浮。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他听见他的雌性惊恐的喊着他的名字,却看不清雌性的面容……

“这么重的伤怎么没人看着他!”

宁洛气到手都在颤抖,双眼通红的咆哮着,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怒火波及到周围所有的人。

但是没有人对此表示什么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