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鹤族人也真是费尽了心思啊,能好到如此多和药材相近的植物。不过说来也对,鹤族善药,对这玩意下的功夫,可比我精多了。”男人说完,又冷冷一笑,一步步迈向已经不知反应的冯风。“费尽心机找了这么多杂草,又费尽心机派人把我引到老林子里迷了路,使者当真,好心力。”

冯风浑身颤抖,双目欲裂,“你,你别血口……”

“用我把旁边的箱子也打开么?还是说,我再瞧瞧那颗‘还春丹’?”男人只轻飘飘甩了这么一句话,冯风霎时间就把口中没吐完的字咽了回去。

沉默了良久,冯风缓缓低下头,叹了一口气,“鹤族今年……收成不好……”

“收成不好就能成为你药材掺假的理由么?!”男人声音陡然拔高,黑色的眸色像是殷殷要渗出暗红色的血液来。

气氛僵持了两秒,男人缓缓踏出一步,“我知道,”塔防甚至还拍了拍冯风的肩膀,“今年天气不对路,药材涨价,我们都能理解,你又何苦掺假呢,嗯?”男人将头探到已经完全大脑空白的冯风耳边,轻轻炸出最后一个尾音。

“好了好了,”这人脸上简直阴晴不定,转瞬间又轻松的笑开,“把还春丹拿出来,该留的药留下,该扔的扔。人嘛,都有眼睛窜花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草药错放了地方,也是能理解的。”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冯风在云里雾里被人折了好几个圈。他心下也清楚,这件事捅出去,鹤族将会度过一个极尽惨淡的冬季,甚至从此失去所有族类的信任。在这个自然力量远大于人的世界里,他们会面临前所未有的灾难。

冯风颓然的挥了挥手,身边那个曾与他耳语的兽人顿了一下,回身从他们最不起眼的一个包裹里拿出一个小木盒,盒子暗淡陈旧,朴素的如同被遗弃的幼时玩物。

“这是我族今年制成的还春丹,”冯风在手里摆弄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得把盒子交出去,“今年烈火草的收成格外差,这还春丹,我族一共就制了十枚。货真价实。”

男人接过打开放在鼻子下只嗅了一下便赞叹道,“用料十足。”

冯风心下一凛。因为今年烈火草的长势不好,为了保证药效特意多放了些,没想到这点差别也能被这人发觉,此人当真……冯风暗暗打了个哆嗦。

不简单啊。

巫医反手把凌柔叫了过来,“拿去赶快服下,趁着日头没落记得多晒晒太阳,烤烤火,今晚过去就没什么事了。”

“多谢巫医!”凌柔小心的接过来,连忙道谢。

“不必谢我,”男人随意摆摆手,“要谢,谢那小子去。”

凌柔踟蹰一下,再一转身,那个乌发如瀑的少年早就不知去向,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

耶伦一个人瘫倒在床上。

兽父没有回来,家里除了他空无一人。那个泰山丝毫没有留力,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现在身上一定青青紫紫吓人的厉害,尤其是……

耶伦顿了一下,咬咬牙从床上爬起来。他没心思烧热水了,用凉水凑合一下算了。

少年的躯体暴露在下午的阳光下,白皙的过分的皮肤在余晖中盈盈发亮,那头长发被主人草草扎起,在一水流浸湿后直直垂成一束贴着脊背,如雪山中一片蜿蜒的山脉。

凉水一盆盆浇在身上,在透着凉意的秋风里让人格外生寒。耶伦打了个哆嗦,准备回去擦药。

“你不怕冻死?”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冷又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

耶伦慌忙转过身,眼中都带着惊愕,“你,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死没死。”

耶伦抿了下唇,抬手拿过巾帕围在腰间,“死不了。”

“遮什么遮,”凌柔面无表情的一步步踏前,“你有的我都有。”

耶伦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正欲辩解什么,温热的指尖突然点上他肩头的伤口,惹得他一声痛呼。

“回去,我给你擦药。”凌柔的语调冰冷,力道却轻柔如羽。

肩背上的青紫,腰后的血痂,还有下腹莫名的指印。凌柔把清凉的药膏一点点涂在伤口上,缓缓画着圈。

室内一片寂静,只剩下或重或轻的呼吸声。耶伦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指尖越来越剧烈的颤抖,他忍不住出声道“不疼。”

“我知道。”身后人重重点了一下伤口,耶伦一声闷哼,然而那指尖力道却越来越温柔,如抚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