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谢子涉倚着柳树,望向池面,道:“我是出来躲酒的。”

林疏没有答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答,而想来谢子涉也未必需要他答。

果然,谢子涉不以为意,继续以一种类似自言自语的语气说道:“现下的风气,以宴饮为乐。各个派系又自成一家,若我不与他们一道应酬唱和,朝堂之上,恐怕无援。”

她低低笑了一声:“今晚,我原想写奏疏的,再不济,也能读些书。”

显然,她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谢子涉道:“只是现在人心惶惶,殿下行事又果决狠厉,过几天,只怕主和派仅余的这些人……也要散了。”

夜风里,她那原本清亮的声音,有些发哑。

林疏问:“为何主和?”

“安天下者……”谢子涉的声音像叹息:“在德,不在险。”

她摘下一枚柳叶,怔怔望着,道:“儒学正道,尽在我南朝,北夏与蛮子沆瀣一气,纵然现下兵强马壮,然而,无有圣人神韵,百年后……终究不值一提。若我朝能将养生息,韬光养晦……”

她扶着柳树,低低笑了笑,又叹了口气:“不谈。”

林疏:“若北夏进犯,又当如何?”

谢子涉道:“割地求和。”

说罢,她又自嘲般笑了笑:“只是,却无人同意我,我亦……不敢说。”

她摇摇晃晃向前走了几步,望向天上的明月:“天下将乱。”

林疏知道,她或许永远都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了。

凌凤箫倾向主战派,而皇后……更是这样。

林疏:“若打起来,你怎么办?”

“月有阴晴圆缺……”谢子涉却没正面答他,而是醉眼望月,喃喃自语:“与其说,天不遂人愿,不如说,世人所愿往往与天意相悖。毕竟,世人所求,不过安乐圆满,而此事……自古难全!”

她笑了几声,看向林疏:“若真到避无可避之日,我便没学过兵法么?”

夜风递过来那边庭院里的喧嚣,隐约传来几句“谢大人去哪儿了?”

谢子涉道:“我走啦。”

她步伐还有些踉跄,脊背却挺得笔直,一边走,一边似唱似读地哼起了诗。

“君不见……君不见白骨蔽野纷如雪。”

“君不见……君不见高树悲风声飒飒。”

“君不见稚儿犹在抱,谩语阿爷早还乡。”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林疏目送她离开。

她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春夜,寂静。

风声。

城外的马蹄声。

马蹄疾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