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函子走到跟前黑着脸道:“放心,我不会当众对阮昧知动手的。我只是有点事要跟阮昧知说,是关于他爹的。”
阮昧知眨巴眨巴眼,估摸着殷函子是要说阮尔踱“已死”的事。心下暗道:殷函子好阴险!赛前居然还要来一发心理战。
殷寻问知道自家爹向来是说话算话的,于是踟蹰了片刻也就让开了。
殷函子迅速果断地布下隔音禁制,将自己和阮昧知圈在里面。为防止自家儿子对自己的正义行为产生什么误解,接下来话还是别让他听到比较好。
围观群众看殷函子和阮昧知说起了悄悄话,不免又偷偷聊起了八卦。揣测着殷函子是不是也觉得比斗内容太过无耻,怕收不了场,于是先安抚一下阮儿婿。
“不知掌门有何事要说?”阮昧知故作茫然地问道。
你会不知道?装什么天真无邪啊!殷函子看着一点都不坦率的阮昧知,越加觉得不顺眼起来,当下开口也不再客气:“阮昧知你真有本事,刚害得你亲母众叛亲离,一转眼又骗得你生父为你赴死。其实你一开始就清楚你爹服用的是毒药吧?一个凝气期手上会有能骗过分神期的假死药?哼!也只有你那个蠢爹才会觉得你意识不到他话中的巨大漏洞。”
像是脑后忽而挨了重重一击,剧烈的眩晕中眼前炸开一片黑暗。阮昧知面上血色尽褪,脚软得几乎站立不住,半天才抖着唇艰难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阮昧知那大受打击的模样,殷函子心底倒是痛快了点儿。看这货一副被雷劈了的可怜样,莫非他是真没想到?看来这小子也不算全无人性嘛!
殷函子对阮昧知的感官虽说是稍微好点儿了,但这好感值依旧保持着负号不动摇,言语间也就格外恶劣:“他一心求死,毒发时在他身边的又只有我一个,你说他现在会怎么样?”
剧烈的懊悔感瞬间席卷了整个大脑,阮昧知嘴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都是他的错,阮尔踱话中的漏洞他怎么能看不到?其实他心底早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吧,只是为了私欲选择性地忽略了过去,视而不见……他果然是个人渣!
其实阮昧知这般自责实在有些苛求自己了,事出突然,危急在前,本就容易忽略一些细节,更何况阮昧知那时刚刚报完多年仇怨又听了阮昧知的爱情黑历史,正是心神激荡的时候,往日里又经常共享殷寻问的储物袋,对灵丹宝物的珍贵程度早就失去敏感性,会忽略掉阮尔踱话中的漏洞再正常不过。
殷寻问看到父亲一句话后,阮昧知脸色大变,顿觉不对,焦急之下直接暴力破开父亲的禁制,将阮昧知护住:“昧知你怎么了?”
“阮尔踱他服下的不是假死药,是……毒药。”
每一个字,都像粗糙的沙砾,它们一颗一颗顺着喉咙缓缓滚出,刮得阮昧知唇舌生疼。
殷寻问愣了一下,暗道阮尔踱不会是死了吧?此时此刻殷寻问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得劝道:“这不是你的错。”
“不,这就是我的错,是我把他给逼上了死路。”阮昧知垂了眼,纤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下斑驳阴影,根根道道像是在眼底将罪过一一陈列。
“你未免过于自责了。”殷寻问蹙眉继续劝道。
殷函子虽未说话,却也是面带不以为然之色。阮昧知这货确实有责任,但要说是他逼死阮尔踱,未免言过其实。
阮昧知猛地抬起眼,盯住殷寻问:“小寻,若我抛弃你背叛你离开你,你会不会萌生死志?”
此言一出,殷家父子齐刷刷地黑了脸,面露惊疑。
殷函子:阮昧知的不会是要拿小寻威胁本掌门吧?那阮昧知刚刚想表达的到底是——我若真弄死他老子他就弄死我儿子呢?还是不准把他们强分开,不然小寻就会死给我看的意思呢?不管是哪一种,都嚣张得好欠虐!
殷寻问:昧知不会是要为此离开自己吧?恋人即将喜结连理时却发现对方家长是自己杀父仇人这种故事发展略显耳熟啊。他是无辜的,怎么能连坐!
殷寻问斩钉截铁道:“那必须得萌生死志啊。”
殷函子老脸一青,果然是威胁……还是联手威胁。
阮昧知却只是叹了一声,沉声道:“是啊,你尚且如此,更何况阮尔踱?阮尔踱一生痴恋全系于伊逝烟一人,我却偏扯破了那表面的幸福,逼得他直面那不堪一击夫妻关系。
是我逼着伊逝烟选择用他的命来偿罪;是我逼着他看清伊逝烟有多寡情自私,即使他替罪会备受折磨也换不来伊逝烟半点犹豫;是我逼着伊逝烟离开却强留下他,将他们生生拆散。
被自己的至爱抛弃、背叛,阮尔踱怕是那时就已万念俱灰一心求死了吧……可笑我一直觉得让伊逝烟离开是对他好,却从未顾及过,他的心情、他的意愿。”
阮昧知闭上眼,终于给自己下了判决:“是我……毁了他对生的所有眷念。”
殷寻问搂紧阮昧知的肩膀,无声地给予他力量。说实话,他对阮尔踱没什么感情,但此刻,他对那个男人,是佩服的。虽然很弱,但他却是为阮昧知拼尽了全力,即使这个儿子伤他至深。
看到阮昧知崩溃到空洞的表情,和自家儿子那谴责的正义眼神,殷函子心里小小地别扭了一下,毕竟他本质上并非一个恶人,于是沉吟片刻后冷着脸硬邦邦地甩出一句:“你父亲如此牺牲主要还是为了保护你,他并非绝望赴死,而是希望能尽到为人父的责任。”
“不,不是的。”阮昧知摇着头,声音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