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枪打中肺部,滋味很难受?被打中肺部尚且如此,如果打在心脏上,不止一枪,三发子弹全都打进心脏,把心脏肺腑都打烂,你觉得那会是什么感觉?”
郑毅身体强健,但一枪下来,这么干脆,这么突兀,这么决绝。
他只感觉痛得站不稳,呼吸困难,头晕目眩,有点晃晃悠悠,但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陆宇,心底仍有些本能地不敢置信,只是蠕动着嘴唇,硬朗俊气的面庞神情怔怔的,低哑地重复问:“真要……杀我啊?”
陆宇在眼圈儿里晃悠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也不管,只低吼道:“能杀你早就杀了!留着你继续祸害我做什么?”
一把拦腰抱起他,转身上车,“去医院。”
小黑哥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车旁看着他们,沉静的面上闪过一丝茫然失措,默然无声地钻进车内,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
车子还没出小区,突然一辆黑色轿车冲了过来,四名黑色西装的壮汉冲下车,脸色苍白难看地持枪拦住,“把郑二少放下来!”
郑毅并没有失去力气,连忙从陆宇怀中挣扎着把车窗放下,冲着外面吼:“都给我滚,老子的事儿用不着你们管,谁敢开枪,老子做了他!”
开车的小黑哥双手握紧方向盘,沉静的神色染上阴沉,开车不停,往医院快速冲,开出一段路程,忽然想干脆地把车停下来,再一甩飞刀把郑毅给灭了,没了郑毅,他和陆宇都能像之前那样过日子,那才是人过的活,哪用这么折腾?
却又有不确定,他如果真的冒险把郑毅杀了,陆宇与他会是什么结果?
郑毅被陆宇抱着,放上车窗,此时已经缓过神来了,伸手抓着陆宇,苍白的脸上,眼睛闪闪发亮,声音不连贯,吐字却还清晰:“你刚才哭了,我看见……不是演戏,我感觉得出来,你是舍不得我,是不?你答应,暂时跟我好了?至少,让我明白,梦里咋回事儿,行不?”
小黑哥在开车,同时分出心神从后视镜注意着车内的一举一动,双耳也支着,听到这里,他心头疑惑更多,失落无措的茫然也更重,心头提了起来,牙关咬得死死的,屏气凝声地静等陆宇回答。
陆宇不言不语,任由郑毅握着左手,低头用右手在他胸口的枪伤周围捻动了几下金针,再拔下来,血已经暂时止住了,他把金针甩插在一边的座上,右手继续用全力运转内息,内息不能透体而出,但只作引导却也足够。
郑毅还在张口费劲儿地喘息同时死皮赖脸地痞笑:“行不?我要是不死,你就暂时,跟我好,等我记起来那,劳什子命数,你再走,总让我弄个明白……我要是死了,你就,有多远逃多远,别被老爷子逮着,老爷子太狠……”
陆宇终于出声:“闭嘴,等你好了再说。我出手,不让你死,你就不会死。”
郑毅不甘心,仍是希冀地看着他,低声恳切地问:“告诉我,一个准话。”又紧张地硬声说,“我是死是活,就在你一句话。”
陆宇盯着他半晌,如黑色水玉般的眼眸深邃幽暗,藏起了心头所有情绪,然后声音空漠地低声道:“你这么纠缠,的确是不死不休,要么我死,要么你死,我再不愿死,所以,刚才,我其实真想一枪杀了你,杀了你,我才能解脱……”
郑毅面色惨白,痞笑也维持不住,眼神昏晕无焦距,茫然讪讪地强笑道:“哦,真的啊。”
陆宇最见不得他这种模样,心头强忍着的波澜一起再起,往昔深深刻进心底灵魂中的记忆全都汹涌地浮现上来,不经大脑地一低头,吻上近在咫尺地熟悉到极点的双唇。
郑毅一怔。
小黑哥一怔。
陆宇抬头,闭了闭眼,谁都不看,只低声道:“我们现在的情形,的确是二选一,我没能杀你,还有什么选择?”
郑毅狂喜不尽,呼吸急了一下,立时拼命地咳嗽起来,想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咳嗽带动了伤口,疼得他脸色青灰,满头冷汗涔涔,只想赶紧昏死过去才好,却又愣愣地盯着陆宇舍不得闭眼。
开车的小黑哥眼眸紧缩,身躯绷紧,心头忽然酸酸涩涩的苦闷,闷得难受,他也不傻,虽然没经过爱情,但这回也能确定了:哦,原来真的不是只想把他当成亲人而已……
陆宇从腰间抽出干净金针再为郑毅施针,以内息引导他的呼吸,不含情绪地低声道:“你若死了,当我之前的话没说,我会马上逃命去。”
郑毅立马乖乖地闭上嘴巴,车内沉默寂静,只有他呼哧呼哧有点费劲儿的呼吸声。
他肺叶中弹,有种喘不过气的憋闷感觉,张着嘴巴呼吸,回想陆宇刚才的话“三枪,把心脏肺腑都打烂”,他胸中更痛,紧紧盯着完好安生的陆宇,庆幸着:幸好预知了命数,以后直接把祸端解决就是,即便不能解决,怎么着也得防备好了。
……
进了医院,紧随其后的四名保镖如临大敌,办手续的办手续,对郑毅贴身保护的贴身保护,小黑哥一直垂头跟在陆宇身边,沉静无声,存在感低微到几乎可以忽略。
陆宇却一直被郑毅拉着,他面无表情,平静得近乎压抑,不言不语,直到郑毅被推进急救室。
坐在走廊椅上等着的时候,四个早知道是他开枪的保镖都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他不以为意,小黑哥却神色不好,盯过去,沉声道:“不要乱看。”
四保镖中,其中一人是领头的,铁青着脸冷笑:“还猖狂,你们最好祈祷二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