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赫赫正要劝慰,却又干咳了两声。顺玉忙为他顺背。他却咳个不停,胸口一疼,蓦地呕出一口血来。顺玉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忙执起丝绢为贺赫赫拭血,又道:“公子你怎么了?”

贺赫赫捂着心口,说:“我也不知道!少年呕血,大抵是我真的不中用了。”

顺玉一听,双眼就滚出两行热泪:“怎么会呢?自从移居这边来,病情不是稳定许多了吗?”

贺赫赫却道:“生死有命,我本来就不怎么好了,就算吃了这里的水啊草啊什么的,也未必是个治本之法,勉强苟延残喘而已。”

顺玉哭道:“这可不行!必定要找太医来才行!”

贺赫赫却道:“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吃些蔘膏啊花草茶汤的养着,又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若这么养着,也还不好,更是没指望。何必闹大?”

顺玉哭道:“公子您还真看得开!就是您看得开,我也看不开,更别说殿下了。”

贺赫赫听她提到长谣,心里更苦闷:“这……唉……你也千万别告诉他。”

顺玉道:“这可怎么行?”

第128章

“起码在喜事之前不要多嘴!唉……”贺赫赫叹了一口气,又道,“咱还是继续缝肚兜吧。”

贺赫赫觉得肚兜还是有点花纹好看,结果缝的图案太过抽象派,恐怕不是毕加索那种超现实审美的没法看懂,更别论大青王朝这种土鳖时代了,于是他唯有仍将那抽象之作绞了,在痛心一幅传世佳作就此灭了之外,他更痛心绞掉了的布料——这么点布,做底裤都不够,古人的底裤还是颇多布料的,难不成要给长谣做条丁字裤么?

想到这个,刚刚呕血了的贺赫赫又喷鼻血了——注定失血过多的一天。

见贺赫赫流鼻血了,顺玉又来为他抹了,不禁说:“大冷天的怎么流鼻血呢?”

正在此时,却见长谣回来了。长谣一进来就看到贺赫赫流鼻血,忙问道:“怎么了?”

顺玉说道:“不知道,好好的就流鼻血了,该不会是吃的补品太多了吧?”

长谣却道:“不会。”长谣严格控制着贺赫赫的饮食,那些补品也都是滋补的,不至于会让贺赫赫流鼻血。

贺赫赫觉得自己流鼻血的原因过于丢脸,因此不好意思说,就道:“流一下鼻血又不会死的,年轻男人血气方刚的,谁不淌鼻血啊?”

长谣答:“我。”

贺赫赫道:“你不同啊,你就是把麻辣烫直接往嘴里倒都不上火的,不一样。”

长谣也懒得与他辩,直接捉了贺赫赫的手过来把脉。奇就奇在那脉象并没有异常,虽然脉息不强,但也尚算稳定。贺赫赫本以为自己身体素质下降的事情一把脉就瞒不住了,怎知长谣号脉后,居然有松一口气的表情。长谣竟道:“确实无碍,不过最近也要更多加注意饮食。”

“居然是‘确实无碍’?”贺赫赫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只趁单独一人时暗自为自己把脉,却发现脉象果然平稳,并无大碍,因此今天呕血确实是太蹊跷了。难道这口血真的跟口痰一样,只是吐一下就完了?

贺赫赫也不在意,仍然照常饮食跟筹备那个小婚礼——主要说筹备,也就是看着顺玉筹备。做工作的只有顺玉一个人,所以还耗时颇久的,而且顺玉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并不急着赶日子,所以这筹备就筹备了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贺赫赫晚上却总是睡不好觉,失眠惊悸,夜半抽筋,头痛耳鸣,通通都是小毛病,但团结力量大,小毛病加小毛病加小毛病就够让人情愿患癌症的了。

只是这脉象又相当正常,长谣和贺赫赫都找不到病源是什么,这又是极头痛的一件事。贺赫赫咳嗽了半个月,吃什么都不见好,有时候咯血了,叫顺玉帮忙瞒住,但事实上,长谣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全系在贺赫赫身上,这点事情哪里瞒得住?长谣为了哄贺赫赫高兴,只佯装不知。但长谣仍私底下盘问了顺玉,顺玉自然说“俺都招”,于是就把事情都倒米一样地倒出来了。长谣算起日子来,道:“他身体变弱……是从上一批的白雪蔘膏送来时开始的?”

那些花草茶都是长谣亲自采的,自不会有问题,只是白雪蔘膏是贺赫赫每天早上吃的,他吃的时候,长谣都不在场。不过心细的长谣也曾验收过白雪参膏,理应是没问题的。长谣当时是以测毒法抽检了一下,贺赫赫身体虽坏,但脉象却没坏,显然不是普通的下毒。长谣也不知该怎么查究,便索性命顺玉按平常那样做好一盅蔘膏来给他吃。

那白雪蔘膏端来了,依旧是蔘香四溢,色香味都与上品蔘膏无异。长谣拿来了银勺试吃,那味道也的确是蔘膏的味道,只是不知为何,食物入口,长谣的喉咙突然收紧,“噁”的将那蔘膏吐了出来。长谣再试吃一口,仍是条件反射般的吐了。

长谣思前想后,总觉得不妥,便对顺玉道:“这蔘膏不许给他吃了!等明日一早,我就回来!”

顺玉忙点头答应。

长谣正要跨出门槛,却又回头看了看那绣了红鸳鸯的垂帘,垂帘内便是正在睡眠的贺赫赫。他本想跟贺赫赫话别一下,却又想到,最近贺赫赫都夜不成寐,不要搅了他的睡眠才是。于是,他就只深深看了那垂帘一眼,心想明天还能相见,便不告别,直接飞步而出了。

彼时京城已是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之状,皇宫中也人心惶惶,也不知是害怕外忧多一些,还是害怕佞臣奸妃的戕害多一些。长谣无声无息地潜入宫中,犹如黑夜中的一只优雅的野兽。他的动作轻盈,又熟悉地形,自然是像回归山林的豹子一样,在夜晚中,除了出击捕猎的那一刻,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他像是能够飞翔一般御风而行,这仿佛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本领,不会被夺走,也不需要特别去学。他是在中宫长大的,那里却没有给他多少美好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中宫向来是后宫权力的核心,总是乌烟瘴气的,若非贺赫赫在此,他才懒得呆这么久。

他对怨气、妖气十分敏感,因此他才会将味道正常得很白雪蔘膏自然吐出。至于白雪蔘膏怎么会有问题,当然和沙青因脱不了关系。新任的国师也是只妖,大概是国之将亡妖孽横生,一般妖孽也就只有在快亡国的时候能长期逗留皇宫而不被皇气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