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不该有隐私。”齐云至和他并排躺在床上,“其实我以前的家没什么好说,我是长子长孙,父母都已经牺牲,家里最亲的就是爷爷。我家还算有点地位,我爷爷以军部少将身份退休,我精神力突出,对水有特殊的亲和力,受伤前军衔为少校。”
“齐大哥,你受伤时年龄为多少?离现在过了多久?”
“我去年三月受的伤,受伤时刚过完二十五岁生日没几天。”
“那我比你小一点,我前世死亡时还差几个月到25岁。”许鲸喃喃道:“我当时出了车祸,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重新投胎到了这里。要不是你又救我一次,我估计就彻底死了。”
“我救你是本能反应,你救我却拼尽全力。”齐云至转过头望着许鲸。
在他没彻底清醒前,他每日都能望见许鲸灵魂的模样。那是一名青年,皮肤细白,眼睛有些长,脸上有块小小的卧蚕,看起来温和又可亲。这样一位细皮嫩肉的青年,外表看着像娇生惯养的大家公子,为人却极为坚韧。
齐云至可以数出来许鲸为他吃了多少苦,刚开始的时候他每天都觉得饿,许鲸便每夜不厌其烦地去野外找食物。一般人可能坚持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也无法像许鲸这般长年累月为另一个人奔走。
他以前当兵出任务也对犯人逼过供,其中手段之一就是不让犯人睡觉,多坚持几天,一般犯人都会招。
许鲸白天在梁国涛家要做许多事情,又要上学,身体年龄还小,他不知道许鲸心里抱着多大的信念,才能过着这样睡眠不足的生活一直坚持下来。
后来许鲸出来租田,田里杂事多,育种,种苗,拔草,施肥,放水,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繁重体力工作,每一项极辛苦。三四十岁的老农偶尔也会偷懒,许鲸却坚持了下来,从来不露出半分消极。
许鲸身体年纪尚小,灵魂年纪也不大,齐云至难以想象他抱着什么样的信念把另一个人的人生艰难地背到自己身上,尤其这人可能会傻一辈子,从来不知道回应。
齐云至清醒后想起家人们,他的大伯小叔,几个堂兄弟姐妹,哪个成就都不算低,却哪个都不曾像许鲸一般关心过他,他们那一双双眼睛里只有冷冰冰的算计。
许鲸沉默一会,说道:“其实我没有那么高尚,要是没有个目标努力让你清醒过来,我不知道我的人生还剩什么。”
齐云至撸撸他的后颈,算做无声安慰。
许鲸手掩着眼睛,低声道道:“可能你无法想象那种感觉。遭受车祸再次醒来后,我什么亲人都没有,周围亲戚行为很恶劣,生活条件也很艰苦。”
“我只剩一个人,无牵无挂地活在这世上,过得不好没人关心,过得好也没人感到欣慰。要不是你当时作为救命恩人出现在我身边,让我有个牵挂继续努力活下去,可能我就不选择继续走下去了。”
齐云至哑着嗓子道:“我明白,能互相遇到是我们两个的幸运。”
过了一会儿,许鲸低声问:“齐大哥,你还记得你怎么受的伤么?”
“不太记得,这段记忆有缺失,可能要再等一阵子才能恢复。”
“那你现在不回去,家里真不要紧?”
“暂时还不要紧。”齐云至伸手帮他盖好被子,“我看在你放寒假之前我能不能想起什么,我争取在那时回去一趟,到时你陪我?”
许鲸用力点头,想着他看不见,又补充一句,“陪!”
齐云至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背,声音里带着笑意,“好,我们一家人互相陪伴。”
许鲸又点头,想起自己回来的愿意,问:“齐大哥,你说军方的人发现不了你?”
“嗯,能看见精神体的人才都被调到中心生活区,不会流落在这种偏远地方。”齐云至温声安慰他,“我也会远远避开,不与军方人正面接触。”
“好。”
许鲸踩了一下午的自行车,早累得不行,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后没一会就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齐云至猜测他逃了军训回来,第二天早早便起床,做好早餐原本想叫他起来吃早餐,送他上学。
回房一见他恬静的睡颜,齐云至又不忍心。他这弟弟正长身体,每天睡不够不行,再说,从这里赶去南陈生活区怎么着也得迟到,既然都迟到,早一点迟一点又有什么要紧?
齐云至不单没叫许鲸,还帮他把守望号的闹钟从六点调成了七点。许鲸给齐云至开了守望号的权限后他第一次用,却是给许鲸调闹钟。
许鲸醒来后看见天光大亮,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上初中了,这会还在军训!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赶忙穿好外套和鞋子,匆匆走出房门,问齐云至道:“齐大哥,你调了我的闹钟?”
“嗯,”齐云至很淡定,“注定迟到,多睡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