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至于男欢女爱,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他是客人,是客人,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