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给他倒了杯酒:“年轻人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经常挨打。没办法,大师兄不会教,多打几次我就进步了。但是我糙啊,皮糙肉厚打不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你娘也下得去手?你爹不拦着?你是亲生的?”
这话陈涟根本没法接。
燕行继续道:“不然考虑改姓吧,要觉得姓燕不好听,姓宋也很好啊。你看宋门主,严谨沉稳,最喜欢讲道理,从来不打人。”
宋棠一口茶呛在嗓子里,连连咳嗽,他顺手抄起剑鞘狠狠拍了燕行一记。
哪有拐带别人家孩子跟自己姓的?要被他爹娘知道了,以后濂涧宗和青麓剑派还怎么正常外交?
所幸陈涟意志坚定:“谢谢,不考虑,我喜欢姓陈。”他随即换了话题,“拾花呢?”
拾花是柳欺霜徒弟的名字。
燕行道:“她被老五的鸟拐去北陆吃御膳了,估计晚来一会儿。”
陈涟想起那只神奇的红眸青翼鸾,心道说好的异兽心智宛如孩童呢?
唉,书里也都是骗人的。
夜深露重,春风微凉。陈逸与陈濯站在角楼上,正进行一场父子间的谈话。这里视野开阔,月下濂涧沐浴在淡淡银辉中,林海苍翠绵延,悬泉飞瀑闪烁着微光。
他们父子说话都很直接,且往往是父亲先开口。
“上个月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陈濯沉默了一会儿,微微躬身:“是我处理不当,令爹爹烦忧。”
一陈逸拍拍儿子的肩膀:“不,那时境况,你已尽力。至于市井流言你也不必挂心。”
上月此时,陈涟惹了点小麻烦。虽说作为一个经常惹出各种麻烦并总能解决的人这实在是家常便饭,但这次不同,因为正好被他哥遇到了。
陈涟在中陆边城曾阴差阳错地救下一位女子并送她回家,谁知对方是城主嫡女,心仪他容貌风姿便要招他入赘,被拒绝之后恼羞成怒,下令要他血溅五步。姻缘话本直接转成恩怨仇杀的大戏。
陈涟被一众护院仆从堵在街上时,那小姐面露嘲讽地说了许多话。他十分无语,甚至懒得和对方互相嘲讽。
边陲小城里消息传得快,围观众人面露不忿却无人敢出声,都以为这个外乡人此刻沉默,应该是心中悲愤或是被吓到了。
实际上陈涟在想,原来中陆最南边的风气竟然这么差,一个依附濂涧的世家都如此飞扬跋扈作威作福,是不是该管管了?
然而不等他拔刀,围观人群突然四下散开,向他冲杀过来的打手也顿住脚步,那位小姐怔怔地看着他身后,面色发白。
陈涟转身望去,长街尽头烟尘四起,一群紫衫修行者步履匆匆,威压如山,顷刻来到眼前。
为首者虽是寻常少年容貌,但通身气派,面色沉静冷漠,身后跟着二十余人,浩浩荡荡,瞧上去好生威风。
众人心中惊骇,一边向道旁避退,一边揣测这人定是位不可思议的大人物。因为平时高高在上的城主大人,此时竟像变了个人,点头哈腰地追在少年身侧,似是在请求些什么。
忽然那少年停住了脚步,向这边望来,神色微变。
陈濯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弟弟,兄弟两人面面相觑,还是陈涟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跳到他哥身后,摆足了狐假虎威的架势:“阿灌,你来救我了?太好了!”
他只有两种情沉下喊陈灌“哥哥”,一种是被亲娘追得满山跑时一种是被亲娘痛揍后。有镰涧弟子认出他,差点惊呼出声,被他一个“噤声”的手势止住了。
陈濯略一打量,以他修为,人群中的窃窃私语自然听得真切,此时大体明白了几分。
濂涧少主环质四周:“你们要教训他?”
城主何等精明,心里恨死了闯祸的傻女儿,面上赔笑:“都是误会不知是您的朋友。”
说罢先躬身拜,一众仆从见状跟着跪,长街上哗啦啦地跪倒一片。
陈濯却抬手扶他:“不用怕,把事情说清楚。如果是他的错,我替他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