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铭的身份实在是他半点都得罪不起的,就算是佐藤隆川也要给冯铭几分面子。当然,佐藤隆川心里极看不起冯铭,觉得对方除了能拼爹之外一无是处,而他老爹冯中韦的确还有点小能耐,和长虹帝国打过好几次交道,该捞的好处一样没少捞,但是在整个兴东联邦州的主权和领土方面始终不退让一分一毫,长虹帝国等到现在都没有开战,原因之一便是怕冯中韦带着兵马鱼死网破,导致耗损太大,得不偿失。

其实佐藤隆川有好几套能对付冯中韦的法子,绝对又狠又准,却任由南野浩和司令部在那边讨论方案,很少发表意见。因为佐藤隆川对任何人或国家都没有效忠之心,真正被他看在眼里的只有福山会和夏熙。他本来想要趁着蒋战威没缓过来之前早点开战,又因夏熙恢复记忆的事改变了主意,而长虹帝国的这场侵略战最后是赢还是输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也影响不到他的根基和福山会的发展势力。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冯铭看着表面上是笑着迎接实际上却是意图阻拦他的主管,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只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问:“怎么,你接了佐藤少将的命令守在这儿,任何人都不让进?”

主管的表情顿时一僵。命令这个词实在有些微妙,身为会所里的工作人员,接了来客的要求或吩咐是常事,但命令两字是只有上级和下属才能用的,——佐藤隆川是长虹帝国的少将,若接了他的命令做事,岂不是顶上了卖国的帽子?

虽然兴东联邦州里为长虹帝国做事的人多不胜数,上至高官遗老下至三教九流应有尽有,已是心照不宣的了,但大家明面上还是要做足了样子,尤其要在冯家面前做足了样子,毕竟只要冯家一天不倒,这兴东联邦州就一天姓冯。

“少帅可别拿小的寻开心,”主管忙以一个极其卑微的姿势哈着腰对冯铭道:“小的哪敢拦人,只是客人专门提出了要求。”

在冯铭面前,他不仅不敢像应付其他人那样搬出佐藤隆川的名头,甚至连佐藤隆川的名字都不提了,只称呼他为客人,“我们身为服务人员,怎么能不遵照客人们的要求办事?客人包了场子玩桥牌,要桥牌水平高的人才能进去……”

冯铭立即打蛇上棍,“那正好啊,我也会桥牌,虽然只通点皮毛,但我有个朋友桥牌打得极好,我这就把他给叫来,你看怎么样?”

冯铭的那个朋友的确是真正的桥牌高手,只是长相有些古怪,一看就是那种孤僻内向不好相处的,但身形瘦弱,个头不高,手上也没有枪茧,看上去没有什么威胁,起码对佐藤隆川来说够不上任何威胁,只在他身上审视一圈便移开了目光。

冯铭却看着夏熙移不开目光。其实他过来的目的不单纯为了美人,也知道传说中的美人大多都盛名不符,被夸得越好,真正见了面越觉得不怎么样,所以当见到夏熙的时候,实打实地被惊艳得愣了愣。

因为美不光在于精致的外皮,还在于骨子里的气质。气质这东西虽看不见摸不着,但还是有因可究的,要么源于万千宠爱,要么源于丰富的阅历,要么源于无比强大的内心。而夏熙三者兼有,那些见识少又定力不够的自然会被迷了眼,像冯铭这样风流之名远扬的,同样要愣上好一会儿。

夏熙却依旧在看理牌的那个服务生,甚至没管有谁进来了。桥牌一轮最多能打掉16副牌,在考验打牌者脑力的同时,服务生的工作量也很大,要把16副牌全部拆开,检查是否完好无缺,若一不小心把几副牌混在了一起,还得一张张整理。服务生已检查到了最后一副,却缺一张牌怎么也对不上去,正努力回想究竟是自己出了错还是牌本身有问题,夏熙竟在这时抬起放在沙发上的那只手,伸向了他之前理好的十五副牌。

每副牌均以背面朝上的样子依次摆放在桌面上,一沓沓摞得整整齐齐,夏熙将右手边倒数第四副牌哗地一下推开,整副牌顿时摊成长长一溜,牌背上印着的一模一样的黑色暗花看上去就像一条黑色的蛇。夏熙继而倾身向前观察了两秒,指尖划过黑漆漆的‘蛇身’,从中抽取了一张。

黑色的暗花将他的手指衬得更加莹透修长,能让人联想到各种优雅高贵的字眼。抽出来后,也不把牌转过来看看正面是什么就直接递向服务生,“给,你要找的那张。”

服务生忙恭恭敬敬地接了,心里其实还有点不明所以,直到把牌面翻过来,发现果然是最后那副牌里缺的那张,才登时惊到愣住,并忍不住低呼出声。从美色中回过神来的冯铭也再次愣了愣,连同他一起来的人都瞪大了眼。

因为桥牌打得好是靠脑子算得快,但若想凭借牌背观察出牌的不同,就完全是从细微差别中练就的真功夫。只有佐藤隆川没觉得意外,只将眉皱得更紧,——能有空闲去看人理牌,夏熙显然已无聊到了极点,佐藤隆川有些懊恼地想着要不要换一个更好玩的会所,甚至特地建一个赌马场给夏熙解闷。

不仅是夏熙觉得无聊,027也无聊地拍着翅膀在屋里飞了两圈,还边飞边提醒夏熙尚有随机任务等待完成,“关于‘家长的期望’这个任务,需要宿主大人在三个月内成功订婚,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宿主大人要抓紧时间了!”

夏熙没有搭理027,只在服务生对他连声道谢时随口问:“你今年多大了?”

美人连声音都那么好听,这让冯铭越发觉得惊艳。而服务生想看夏熙,却不敢多看,只瞧了两眼便迅速低下头,嗫嗫喏喏地回答:“快十九了。”

“还很小嘛。”明明比他大不了两岁的夏熙感叹了一句,见他低着头红着耳朵,还伸手抬了抬他的下巴。那姿态就像是一只成了精的猫妖蹲路边逗弄躲在墙角里的小流浪,又慢谑又有分寸,让人只觉得理所当然,“那你谈过恋爱了吗?有女朋友或男朋友没?”

服务生顿时被弄得有些无措,脸颊都微微发红了,摇着头说:“没,没有。”

夏熙在佐藤隆川醋意大发之前撤了手,优雅又闲适地将身体重新倚回沙发里,“年轻人要多谈几次恋爱,多试几个人,不要执着在一个人身上,”他这话显然是说给佐藤隆川的,“两个人在一起除了喜不喜欢,还要看般不般配,你说对不对?”

服务生哪里会说不对,——就算夏熙把黑说成了白,恐怕他都会说对。却在点头应声的时候听佐藤隆川突然面色不悦地开了口,“般配?”然后指了指夏熙:“那你看我们两人般不般配?”

服务生其实并不会讲话,又被佐藤隆川的威势震住,一时间更不会讲话了,只能凭直觉磕磕巴巴的实话实说:“我,我感觉两位大人的气质很像,就,就如同世界上的另一个对方……”

世界上的另一个对方,这简直是般配这两字的最好形容,极难取悦的会长大人竟被这句话取悦到了,二话不说就让手下给了赏。于是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服务生就这么得了一笔比半年的薪水还多的巨款,还糊里糊涂的搞不清楚原因。

心情大好的佐藤隆川这才转向冯铭,并主动跟他打了声招呼,冯铭也很快做出回应,两人堪称平和的会面让一直等在门口的主管暗暗松了一大口气。

冯铭随即指向他旁边的人:“这是我朋友丁遂,曾在格兰帝国拿过桥牌大赛的金牌。”说完又跟丁遂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佐藤少将。”

佐藤隆川乐意装孙子是他的自由,但他是包场子的正主,肯定要先介绍他。接下来便转向夏美人,“不知这位是?”

很显然冯铭帮丁遂介绍是假,想要夏熙自我介绍才是真,于是夏熙开了口:“我姓夏,冯少叫我夏熙就行。”

冯铭顿时面露惊喜,“夏公子认识我?”

“佐藤少将方才不称呼你为少帅?”夏熙挑起眉淡淡笑了笑,“在兴东联邦州,能被称呼为少帅的,就只有冯大少一人了。”

如此近距离地看夏熙笑,冯铭竟第三次愣了愣,心脏都漏了半拍。他之前对美的认知已经有个定型,连带着对美这个词都有一定的偏颇,认为美的东西必定会怎样怎样,必定要如何如何,夏熙却把他的这些全打翻了。他之前也以为自己很懂什么叫惊艳,如今见到夏熙,却知道艳不是那艳法,惊也不是那个惊法。想到蒋战威上午打来的电话内容,也总算明白了蒋战威如此心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