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姑娘一脸不明所以。
“我来教你一个能缓解伤心的方法。”夏熙一边吃一边认真地说:“你把眼泪擦干,找点毒药涂到肉片上,暗中丢给他家的狗吃。等狗被毒死了,便用棍子把它砸得稀巴烂,再将血肉模糊的死狗偷偷放到那小孩的床上。让他也哭一场,并让他家家长跟着急一回,岂不痛快?”
然而这是夏熙自个儿会觉得痛快的方法,并不适用于正常人。小姑娘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好看的像画一样的哥哥会笑着说出如此恐怖的言语,愣愣地想象着血肉模糊的狗,脸色都白了。
守在门口的渡边大介听着也微微一愣,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们主子会如此喜欢夏熙,原来是同类相吸。
但夏熙的性格和佐藤隆川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前者有足够的理智去修正和掩藏自己的本性,——会跟小姑娘讲这么一段话也是因为处于失忆状态,后者却对此毫不掩饰,并无所顾忌。
佐藤隆川已抵达陆军守备队的军营,并踏入司令部的专项办公室。办公桌上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因为司令部要时常和远在长虹帝国的总军令部保持联系。佐藤隆川进屋的时候电话就刚刚响完,于是当它再次响起时便拿起来接了,打来的却是佐藤隆川最不想搭理的人,——他的生父佐藤本刚。
对方张口就充满怒气的指责起他来:“志清是你弟弟,你不懂得帮自家人出头,反而联合别人一起欺辱和诬陷他,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中了什么邪!”
跨国电话会因技术等各方面的原因而出现杂音或间歇性失声,佐藤隆川干脆把滋滋啦啦的听筒拿到一边置之不理,一边翻阅手里的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地等对方的‘抑’完之后的‘扬’。
欲扬先抑,佐藤隆川知道佐藤本刚说这么多废话只是为了跟他提条件。果然,对方骂完之后很快就提了第一个条件,还一副为他好的样子:“志清今年才刚从陆军士官学校出来,需要一定的事业做根基,既然你现在去了兴东联邦州担任指挥官,不如把福山会的事分摊给他一点,既能让他得到历练,又帮能你节约时间。”
佐藤隆川本来还心情不错,愿意答应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却不料对方竟一上来就狮子大张口的提福山会,当即便失了耐心,直接回道:“佐藤志清要事业要历练,便自己去偷去抢或者在佐藤家里讨,我都不管,”他的语气分明带着轻笑,却透着极冷的寒,“但谁若是敢往我这里伸手,不要怪我把他的手砍断。”
电话随即嘟的一声挂断,佐藤本刚对着挂掉的电话恨到咬牙,手边的杯子被他在怒极之下摔成碎片。但这通电话丝毫没影响佐藤隆川的心情,待检视完军队后便赶往指挥部和刚刚抵达的另一名指挥官南野浩会面,这期间还穿插着福山会的事务处理和情报中心的信息审阅,可谓是马不停蹄。
待他终于忙完,可以抽空去见那名叫戴里克的教授时,太阳已落了一大半。佐藤隆川顶着落日的余晖抬脚迈入车内,动作却又突然停住,继而收回脚弯下腰,伸手在车底摸索起来。
片刻后,竟摸出一枚小型定时炸弹,还是市面上最近才流通的新款。
一直等在车内不曾离开的司机和跟在佐藤隆川身边的两个亲卫均变了脸。尤其是司机,他也是个经过特训的杀手,两年前才从四组退役,警觉度和身手均远超常人,却始终没发现炸弹的事,实在是细思恐极。
只有佐藤隆川面不改色,随手将定时仅剩三分钟不到的炸弹丢给驻守在楼前的巡兵处理,然后重新迈入车内,勾起唇角轻叹了句,“真是……,”他摇摇头,也不知在说谁,评价道:“毫无长进。”
与此同时,吃够了的夏熙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甜点店。走之前把碟子里最后一个椰蓉球扔进嘴里,另一只手再次安慰性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道:“独自一人哭是表达难过的最没用的方式,如果你真的难过,就该让那个害你哭的人陪着你一块儿哭。”
太阳彻底沉了下去。
街灯随之亮起,月亮和星星渐渐爬上来,但蒋战威那里无月也无星,只有哗啦啦的大雨。
漫天大雨像一张巨网般将一切笼罩,大街小巷望不到什么人,只能望见如线般的雨水,把天地都连成了水的世界。蒋战威坐在车窗边,听着风声毫不留情地肆虐,雨滴肆无忌惮地倾倒在地,一直压抑着的思念突然于这一刻再也无法克制。
就像是从慢性病一跃发展成绝症,越是努力压抑,那股思念就愈添一分,最终如被催生的藤蔓般疯狂地向四肢百骸伸展枝叶,汹涌又刻骨,让他的身体都微微发颤。
车子已缓缓驶近和杨家约谈的那家会所,杨晟身边颇受宠信的‘双花红棍’肖狄正冒着雨亲自等在门口迎接。车子停稳之前,蒋战威抬眼见雨水在车灯和路灯下反着光,竟仿佛尖刀般扎人眼球,让他感觉眼眶发疼,甚至疼到忍不住捂了捂眼。
于是风雨声在黑暗中更加明显,听起来就像是有谁在哭。蒋战威有那么一瞬间竟迷迷糊糊地感觉是他的小熙在哭,一时心如刀绞,想把人小心翼翼地搂在怀中轻哄,下一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夏熙并不在他身边。
夏熙自然没有哭。
但他此刻并不好受,满额都是因为头疼而冒出的冷汗。这次头疼并没有像中午时那样很快消散,而是断断续续地延续了足足半个小时。
佐藤隆川得到消息后立即赶了回来,看着面色苍白的夏熙,顿时担心又着急,并迁怒到了没检查出原因的医生身上。可迁怒解决不了问题,佐藤隆川只能一手轻轻按住夏熙的额头,另一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哄:“宝宝不怕……”
夏熙下意识抓着佐藤隆川的手,就像抓着悬崖边的藤蔓,手心也如额头那般布满了潮湿的汗水。佐藤隆川亦急出了一手冷汗,眉头随着夏熙痛苦的低喘而越皱越紧,继续轻哄:“乖啊,一会就好了……”
所幸夏熙很快在佐藤隆川的轻哄中睡了过去。看着夏熙安静的睡脸,佐藤隆川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不安,随即让候在一旁的医生又认真检查了一遍,但依旧没查出什么所以。
佐藤隆川强压住莫名的不安,躺上床轻手轻脚地把夏熙搂进怀里,然后仔细掖好被子。怀中的人乖乖地任由他搂着,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像个连窝都不敢出的小雏鸟般惹人爱怜,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挠在他的皮肤上,让他的心又一点一点安定下来。
于是佐藤隆川就这样搂着夏熙,慢慢睡去。夜越来越深,睡了不知多久,突然感觉到身侧有轻微的异动,立即抬手去搂怀里的人,却搂了个空。
多年养成的警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睁眼看到夏熙依旧在身边,只是坐起了身。
佐藤隆川微微松了口气,也跟着坐起来,并试图帮夏熙披上毯子,却因夏熙回头的一眼而一下子愣住。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