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祭祀,终归要找个凌晨吉日,找些大家来书写祭文,因此,扶苏哪怕是来做样子的,也得做出好看的样子,让人说秦朝太子风姿拔擢如苍松翠柏,而不是被人一下子戳穿了真正的目的是过来大扫荡的。
所以,哪怕是扶苏,也得老老实实的将祭文背清楚。
此行目的明确又隐晦,为了掩饰真正的目的,祭祀圣君自然要大操大办,因此,祭典现场的场面极为宏达隆重,甚至一改秦朝往日黔首不得近身的发令,不但要求郡县之中有官身的官员和小吏必须出席,连云梦泽周遭几个郡县的百姓都不避讳了,只要想见识皇家威仪,便准许前来观看,将摊子铺得极大。
胡亥倚在扶苏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扶苏形状优美的手指,听到院外宫人侍从忙活的声音,忍不住笑出声来:“扶苏,你说咱们明明正经事儿是抓人,可抓人的王翦上将军走得悄无声息的,反而是摆花花架子的咱们闹了一出沸反盈天的剧目。”
扶苏对此看得极为平和,眉头都没动弹一下,语调的说:“大秦自改国为朝起,便没有大肆庆贺的节日。官员们什么学派的本无关系,哪怕是师从法家的官员为未必不怕我大秦雄狮,朝廷一直没有个公开庆贺的机会,他们自然心里没底,害怕父皇清算过往——秦律确实是严峻了些。再说,喜欢锦上添花是人的本性,眼下有一个歌功颂德的机会让父皇大从心眼里舒坦,他们也就安心了,自然无不欣然高呼,催着治下百姓前来,为我这个代表着父皇威严的太子造势。”
扶苏说着话,原本清淡悠然的神色一变,眼底闪过几寸厉光:“云梦泽水产丰厚,渔猎之民众多,带着鱼叉弓弩的百姓定然不少,六国遗贵到还有些有脑子的人,可惜有的还不够多。”
胡亥闻言不由得张大嘴,稍一捉摸之后,便无趣的说:“找了刺客还嫌不够,又弄些人来故布疑阵,他们可真不嫌折腾,很怕逃出来的人太多,死不完么?”
胡亥说着不屑的撇撇嘴,一脸的厌倦神色,抓着扶苏的手指送到唇边咬着磨牙打发时间,含含混混的说:“难怪整个天下越大越容易,敢情这一茬韭菜打娘胎里出来就没带着脑子。行刺、行刺,重要的就是行事严密,动作快捷,一击必杀,不成立刻逃脱,他们这大张旗鼓的,我都快认不出来到底要做什么了。”
胡亥没说的是,始皇帝被自己拐出咸阳城巡游天下之后朝政通通扔给扶苏处理,扶苏天性之中带着一股被沙场血腥磨砺之后沉淀的仁善,若非必要从来不喊打喊杀,处事极为宽厚,心思又十分细腻,下令让郡守县令对治下郡县百姓细细讲解大秦律法和过去那些律法的不同之处,没让百姓因为“不懂”而沾染麻烦,即使不能说秦境之中众志成城,可却也没多少没谁找事儿得罪出的“血海深仇”。
既然没仇没怨的,百姓有舒坦的小日子不过,谁闲着没事儿起哄,跟着造反瞎折腾呢?
还想做点什么的,只剩下六国遗贵了,换句话说,六国遗贵已经没有群众基础了,根本翻不出浪花。
脑中过了这些念头,胡亥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捧着心肝,把扶苏逗得笑个不停,完全看不下掌心抓着的祭文了。
他索性丢开无趣的祭文,抱着胡亥放松身体,将人挤在自己和大案之间,伸手摩挲着他红润的嘴唇,突破两排玉色的整齐牙齿,把玩着胡亥湿润灵活的舌头,眸色渐深,不由自主的沉下声:“公子捧心之态比西子更诱人三分。”